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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迪维尔一脸茫然,不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我的兄长当时正是被虎人族族长罗布尔杀死的。"
图坦的话让贝迪维尔惊讶了,"那么——"
"但是,我认为兄长该死。没错,他那种只知道窝在自己的领地里,毫不在乎自己领地里民众痛苦的人,确实该死。"图坦却说,"突厥族生活在东欧的大沼地里,他们的生活比这里还要恶劣上十倍。黑暗总是笼罩着那片地域,各种恶兽横行霸道,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一种沼泽莓,不先用水煮熟透了再吃,会在受害者肚子里释放出猛毒。"
贝迪维尔更加茫然了。他知道象人族的生活不好过,但他从没想过象人们的生活如此艰难。
"说实在的,我一开始也不赞同战争。但那种沼泽莓已经快要采光了,我们的族人已经没有了食物来源。这干旱的天气甚至让沼泽也快呀成为旱地了,我们连最基本的水源都无法保证。
所以,银狼贝维尔夫,回答我:——
难道我们真的应该就这样坐以代毙吗?
人类在浪费食物,把一吨又一吨的吃不完的食物倒进大海的时候,我的族人正在挨饿。人类在浪费珍贵的净水,拧开水龙头让它白白流掉的时候,我的族人还在那里可怜,一寸一寸地找寻水源,还在流着每一滴珍贵的汗水,试图开凿那些瞬间就会干枯的水井——
所以,贝维尔夫,回答我!
我的族人就应该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吗?我的族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我们兽人,就没有活得更好的权利吗?"
贝迪维尔一边听一边往后退缩。图坦原是有备而来,他所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压得狼人少年喘不过气来,他说的每一句话,贝迪维尔都无力反驳。
"即使这样——"
"小子,"图坦连贝迪维尔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听过你的事情了。我佩服你的勇气。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可能会很乐意拥抱你,和你共宴,让你知道突厥族是怎样一个好客友善的民族。然而,我们现在的立场不允许。没有别的事情,你就退下吧。除非你有解决我的族人饿肚子的方法,否则,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浪费时间。"
贝迪维尔叹了口气。
"我曾经以为,即使饿死渴死,也一定要能够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我绝对不要吃不属于自己的食物。"他低声道,似乎只是对自己说的话,"然而,在生存面前,果然,道德还是没有意义的吗。快要饿死的时候,人根本顾不上道义。"
"正是如此。"图坦冷笑了一下,点着头。他的眼睛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那么,族长大人,祝你们好运。"贝迪痛心地说,"到头来只是角色互换而已。你们抢掠了人类的食物,填饱自己的肚子,饿死了别人。你们终于活下来了,恭喜你们。"
图坦皱了一下眉,他的充满皱纹的大象脸,在皱眉的过程中叠出更多的皱纹。
"结果也就是弱肉强食而已。强者就有资格抢夺弱者的一切。"贝迪维尔不顾礼貌,把心中的憋屈尽数吐出,"如果你们真要这样做的话,可不可先把自己那个'和平主义者'的帽子给摘掉?
别装了,不就是一群秃鹫嘛。那么理所当然地抢掠别人的财产食物,还自称什么和平主义者,有够伪善的。"
"我们——"图坦眉头皱得更深,
"——哦,你们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没错!"贝迪维尔愤怒地抢白道,"那就做吧。为了自己那低劣的小命,抢夺别人的性命好了。
弱者们的肉最好吃了,他们不会反抗,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把他们榨干,把他们身上的肥肉一片一片地剜下来!
为了生存!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图坦不答话。贝迪维尔的话甚是刺耳,让他极度的愤怒,但他又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狼人少年拿起桌子上的餐刀,自己割开手臂,对着一只空杯子:"我是人类养大的。这血是人类给我的血,这肉是人类养出来的肉。"
血从他手臂的伤口流进杯子里。贝迪维尔割得很深,血流量十分大,很快就流了一整杯子都是血。
"来吧!喝一点吧!你既然能够理所当然地抢夺人类的食物来吃,也应该不会害怕这点儿血吧?"他把杯子递到图坦面前。
"住手,小鬼——"图坦一手抓过杯子,把杯子丢出,打翻在地上。
"还不够的话,这里还有——"狼人少年十分激动,他拿起刀正要剜自己手臂上的肉——
"住手!"象人伸手一下抓住狼人少年的左臂,阻止了他的自残。
"你疯了吗?!"图坦大叫着,他的力量很大,几乎要把狼人少年左手的义肢捏碎。
在他面前的狼人少年,却早已经泪流满面。他直楞楞地看着象人族长,眼里满是不甘和悲恸:
"我只是想让我们这些兽人们——
活得更有尊严一些!"
那是,一个无比真诚的愿望。那一句话述说着贝迪维尔对兽人同胞们的爱。
那是,无比笨拙,却又毫无造作的话语。
那是真实。
正因为是真实,所以,有着无比震撼的力量。
图坦看着面前这命矮小,瘦弱,笨拙而愚昧的狼人少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哭着,在向这名久经沙场的老战士述说着,哀求着。
他说的,其实是一个任何人都知道的简单道理。
这么简单的道理,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一些大人们总是不懂呢?——
人为了生存,就连尊严都可以抛弃吗?——
为了活得更好,就可以放弃自己道德的底线吗?!
你到底放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你得到的一切,值得你放弃一切来换取吗?
二人都沉默了。他们对视着,静静地对视了一个世纪。血从狼人少年的手臂不停涌出,早已染红了他半边衣袖。
一代象人族的族长,被区区一个狼人少年的气魄压了过去。贝迪维尔的愿望十分单纯明了,因此他眼中的光芒也澄澈如水,有的只是一个简单的诉求。他甚至不用把话说出口,图坦也能够明确了解。
为了生存,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吗?
侵略人类,真的就是你能够给出的唯一答案吗?
哗啦啦啦啦啦啦!!!
屋外响起猛烈的雨声。
长达十年的旱季,在这一场豪雨之中,终于宣告结束了。
第374章 劝谕之于绝地(二)()
第374章劝谕之于绝地(二)
一名象人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并不是因为会议室中的响动,而是因为他收到消息,突厥族的故乡出了大事。
他在图坦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族长的神色一阵微妙的变动。
他把抓住的狼人少年一丢,贝迪维尔顺势跌倒在地上,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
图坦抓住贝迪维尔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草药,咬碎之后敷在狼人少年的手臂上,又撕开自己的衣袖用来包扎。
"这小子说不定是一位福星。"图坦用狼人少年勉强听得懂的,夹杂着象人族方言的英语说道。
"呜"贝迪维尔已经没空去管这些事了,他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刚才自己给自己放血,看来下手确实是过重了。
"小子,我无法向你保证些什么。"图坦低声说,"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另一条活路的话,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再对人类出手。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饥一顿饱一顿,我们也想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要有尊严地活着。"
"谢谢你。"泪水迷糊了狼人少年的眼睛,一大圈黑暗又渐渐把他的视界收窄。他已经看不清楚图坦的脸了。
他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跑了进来。
"贝迪?!"贝迪维尔晕倒之前最后听见的,是艾尔伯特的声音。
黑暗中,有另一双阴险的狐狸眼睛在偷偷观察着贝迪维尔。只有他知道这名狼人少年的价值。
晚上。
亚瑟睁开眼,看见格林薇儿又一次躺在他床边熟睡。
他的肩膀仍然在疼,但和之前受诅咒的痛不同,他觉得肩膀内部正在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显然永恒圣灵和不朽邪灵是水火不容的存在,他们在亚瑟的体内打作一团,互相侵蚀着对方,造成了亚瑟手臂神经一阵又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