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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苗的家,很小,隐暗潮湿,蓝苗正跪在床边抱着骨瘦如柴的老人痛哭。
老人见族长跟我走进来,连忙想起身坚持要行跪拜之礼,我不知道他为的是不是我肩上的旦旦?但隐约又觉得不是,因为他于其它人不同,目光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很真诚。
让一个身带重病的老人家拜我怎么消受得起啊?我忙将他按住,轻声让他躺着别起来。近看才发现老人的手上斑斑点点,如晒干的鱼皮般干干皱皱纹路清晰,全身上下爬满了老人斑,枯黄的脸上看得出数月的痕迹。
他的眼中透着睿智的光芒,虽然恶病缠身使双眸染上一层淡淡的薄雾,但却掩盖不去深沉的智慧和疲倦,仿佛已经洞测了世间的一切,又仿佛与病魔的搏杀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分生命潜能。
老人请求单独与我交谈,于是族长将依依不舍的蓝苗带了出去,留下拘谨不安的我与旦旦站在那里,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闷。他请我来到床边坐下,他的气息很弱,说话的声音如蚊子般,必须费很大的劲才能听清他那别扭的普通话。
“你放心!等旦旦弄出神仙水你就会好起来的。”鬼使神差让我冒了这么句话出来,差一点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自找麻烦。
那老人艰难的摇了摇头,突然轻咳起来,我忙站起来想去找水,却被他按住。
“没关系,还能挺住,我早算到会有这么一天,能撑到蓝苗回来已经是受神眷顾,该知足了。”说着他又咳了起来,吐了口痰出去,眼角瞄见有血丝混着,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生死有命,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蓝苗啊!这孩子命苦,还没出世她阿爸就掉下山死了,身子被野兽咬去了一半,连个全尸都收不回。她阿妈伤心过度,勉强过了几年也跟着去了。留下我们这对祖孙两个相依为命。”
我看着老人家老泪纵横不自觉的就伸出手为他抹泪,这么个大男人难免有些笨手笨脚,不过他投给我感激的一瞥后紧接着又说下去。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祭祀,苗寨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传男不传女,更重要的是祭祀家出了女娃是不允许活着,以女巫看待是要为红谣族带来灾难的。又真这么巧,那年蛇王蛇后神离,如果这个时候让族里人知道我们家出了个女娃,只怕……她是活不成了。”老人说到伤心处好一阵急喘,我听着也不好受。
“我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在我手里就断了根啊!再说,这娃子天生就异于常人,灵力超凡,我们家族,无论男女天生就有特殊的能力,只有保住她才能继续延续我祖仙世代相传的使命。就为了这,我不得以才将她以男儿身带大。可现在,恐怕是要瞒不下去了。”
一不留神那老人下了床,只见他还没站稳就跪了下来。别磕头千万别磕头……正想着他还真磕了,这不是折我福嘛?忙上前去把他拉起来,他在大口大口喘气,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硬是让他挺过来。
“恩人,我求您……帮我把蓝苗带出去吧!……这娃儿再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烧死啊!她爸她妈死得早,我就这么个孙女,我……我……”
望着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能怎么样?说N—O—NO?然后诓他听不懂,一走了之?这缺德事谁做得出来?可答应了又……
“好吧!”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我认真的做出了决定,注视着老人含泪的目光,感觉身轻许多。
老人感激了紧了紧我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出去把蓝苗给叫了进来,低着头听他用鸟语叽哩瓜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蓝苗直摇头,那眼睛就像水笼头一样泪水哗哗往外流,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半点不假。
“恩人,你为我们祖孙俩作证,娃子说要等我死了才肯跟你走,你帮我们作个证。”
结果当天晚上老人就走了,临走前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族长让蓝苗离开红谣的,但我想他最后应该是笑着离开的。
寨里的后事很简单,火葬。他们认为只有这样人的灵魂才能回到神的身边,洗刷前世的污浊,回归。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有神,但我真心希望这位老人能安心离去,虽然跟他接触不深,却觉得十分投缘,他与外头那些人不同,他的灵魂比任何人都高尚。他此生唯一的谎言欺骗了族人一辈子,可这不仅仅是了为自己也是为了族人的幸福。
蓝苗最终跟着我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山寨。
第二十章放生蛋蛋
十六岁的蓝苗送到学校里去了,她较早熟,学校差一点儿就不收她,幸好有户口在,好不容易找了个职专收留了她。当然,老妈免不了要破费一些神仙水,公关这一块她最行,我算看出来了,敢情她顺便打了广告。
像上次我们学校的校长老婆,自己又跑来买了好几次不说,还带了些朋友上来,又吵又闹排上十天的队都在等这神仙水救脸,还她们青春容颜。
蓝苗刚开始听说神仙水这么拿来用时脸青一块紫一块,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毕竟是吃人家手软,她也不好表态,但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特别是老妈还越说越来劲了,在客厅里手舞足蹈,说要干脆开个神仙水连锁专卖。
我沉默不语,老爸的一句到是给她泼了一身的冷水。
“想坐牢你们就弄吧!到时候把旦旦给抬出来我们全家都得进去。”
别听老爸这不痛不痒的两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这神仙水注定上不来台面。再一细想,蛋蛋变水的时间才短短两分钟,能变出来的毕竟十分有限,这点子顿时化为乌有,甚至变得有些荒谬起来。
为了让蓝苗好过一些,我私下跟老妈商量是不是捎一些神仙水回苗寨,毕竟我们是托了人家的福。旦旦对于红谣寨而言是非同一般的,关于它的身世回来后我始终守口如瓶,遵守我对蓝巴许下的誓言对谁也没有说起过。
当初我遵守约定亲自将旦旦送回它原先的黑洞里去,百多号人的群队浩浩荡荡把我送出寨子……
还没接近水潭就感觉一阵沁心的清凉感,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旦旦真的就要送走了吗?心里五味陈杂,我多想反悔转身就走啊!我多舍不得啊!但看着那些期待的眼神,还有蓝苗眼中理解的温柔,我知道,我不能……
“这是我们为你挑选出来的勇士,他们会帮助你爬入洞中。”蓝巴居然会说普通话,不过我应该想到的不是吗?也许是旦旦让我失去了以往对事物的敏锐度。
我看着那八个青年听完蓝巴的话后大喝一声,自然而然站直身子,挺起了胸膛,肌肉盘虬,生气勃勃,但看去都有生裂虎豹的架势。将旦旦盘在脖子上,我跟着他们下潭游至右边的山壁,还以为他们会向下潜却没料到是往上爬,而且第一个上的还是蓝苗,她那身手真有一套,顶上一流的攀岩高手,来去自如的样子怕是常上去把那里当家了。
前面都还好过,前面拉,后面顶,再不行就把我抛上去,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要选这几个健美先生给我了。最后,我们来到最终站,面对着三米多高的岩壁我猜不出他们还能怎么样?正想着就见有两个壮汗已经叠罗汗似的叠在了一起,于是踩着他们的肩我总算上去了,族长是跟在我身后第三个上来的。
刚入洞就见蓝苗已经匍匐在地上,面对着小水潭,除了族长以外其它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匍匐向下。
蓝巴跟在我身后来到小潭边,我掉下来的那个坑还在,就像口井将阳光直射入潭中,犹如一块翠绿的蓝白石般清澈。那,就是旦旦的家。
“每到月初,月神初巡神物之时就会为我们带来神药,只有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才能得到。这,就是我们红谣族千百年来的秘密,我们受神的眷顾,必要守护神。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你可以像月神起誓为我们保守它吗?”
“我保证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我向月神起誓。”
“如果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你将会受到我全族人的制裁,无论上天入地,永世背负恶名,你愿意吗?”
“是!我愿意!”在这种情境下,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会跟我这样做出这样的承诺。
把旦旦从脖子上解下来,它又缠上我的手臂,眼中透着无助,我的鼻子一下就酸涩起来。早知今天要把它送回,当初就不该带回去,弄得现如今有了感情,怎么舍得下啊?
我把手探入水潭中,旦旦一下子兴奋起来,似乎特别喜欢这水,下去玩去了。蓝巴见状终于笑开了颜,满足的看着旦旦在水中开心的玩乐,跪下身去,朝它拜了拜。我依依不舍的望着旦旦,一下子就找不着它的影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死没良心的家伙,我心里骂道。一狠心转身就要走,正巧撞上蓝苗似喜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