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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哭泣、睡觉、哭泣、洗脸、哭泣、吃早饭、思念、哭泣,睡午觉……
她好像做得就是这几件事情。
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屋顶就像电视屏幕一样会显示聪山的脸,当她拉开窗帘的时候,她又会看见楼下牵手亲吻的男女;看到长街的孤灯,她的心里会莫名其妙地失落,看到天边的寥星,她的心里会莫名其妙地烦躁。
“春天,春天来得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吧!”
她以手托腮,看着手心里一朵正在融化的雪花时这样想。
春天来了,她的心情却愈加烦躁。因为她知道惜蝶就要生下来了,而自己,却一辈子只能是他的情人,就像身上穿着不印家徽的浴衣的日本情妇一样上不了台面。
另一件让她烦心的事情就是她的积蓄已将用罄,每天只能凭着挂面青菜度日。
比起清贫,爱情总是更加消磨一个多情的少女。
这天下午,她又为自己煮了挂面青菜。她强忍恶心,吃了半碗,终于忍不住,去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哭得稀里哗啦。
谁如果将没有盐的清汤挂面吃上半月,也一定会像她这样的。
她跺跺脚,拿着五块钱,去楼下买了半个肉夹馍。
聪山每次来梦瓷家,都会感到歉疚,但却都没有这次这么强烈。他一直以为‘是她离不开我’,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像她离不开自己一样离不开她。
他本该想到,像梦瓷这种女人,是绝对不会伤害别人的,可自己还是因为一时冲动恨恨打了她。
他看见梦瓷时,歉意更甚。他走下汽车,停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梦瓷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路边停得好像是聪山的车。她一转身,果真看见了聪山。她紧紧捏着肉夹馍,怔在了当地。
聪山垂下头,缓缓走了过来,道:“对不起,我上次不该打你。”
梦瓷的眼泪突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奉若至宝的肉夹馍也掉在了地上。
半个肉夹馍掉在了地上。
她抹了把眼泪,捡起肉夹馍,看着聪山,道:“我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
聪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梦瓷这么轻易就会原谅自己。
梦瓷看到聪山仍不敢抬起头,痴痴笑道:“你也不必自责,请我吃顿饭,给我点钱,我就不会计较了。要不然,我可是会恨你一辈子呦”。
她又垂头丧气地说:“我现在才发现,没钱的人简直比狗还可怜。”
聪山抬起头:梦瓷的眼睛因为长久的哭泣而布满红丝,脸色也因为久居屋内和营养不足而苍白如纸。
可这些又怎能影响她那种国色天香,活色生香的美呢?
他瞥见梦瓷手里沾满泥土的半个肉夹馍,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说:“你赶快把肉夹馍扔了,让人看见会笑话咱俩的。”
梦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有肉夹馍。
她看着里边的肉丝,咽了口口水,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吃了好几天挂面了,而且是没有盐的挂面。我可是用明天的饭钱买的这‘半个’肉夹馍呢!”
梦瓷的眼里并没有埋怨,反而充满单纯的爱意。这种眼神让聪山更觉歉疚。
他当然知道梦瓷为什么只能每天吃‘没有盐的挂面’。
他鼓起勇气,才敢去牵梦瓷的手:“我对不起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本不该受……”
梦瓷截口笑道:“真的吗?那你要听我的话哦!我现在要吃西餐,而且要点十几道菜!”
车行不远,黑夜就已降临。梦瓷看着屋瓦后的一眉新月,喃喃道:“月虽会残,可总有一天它又会圆如明镜,这岂非预示着人生必将幸福圆满?”
一路灯火,一路光华,梦瓷不知不觉就看见了耀眼炫目的钟楼。她一路上虽饿得要命,但心情却是无比喜悦的。
看着聪山修剪齐整的指甲,她简直想大喊,‘我心爱的人儿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
梦瓷用双腿夹住自己的手,轻声道:“我们可不可以上钟楼看看风景呢?”
“当然可以,你无论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当时钟楼附近并不像现在一样高楼林立,而是如苏州古城区周围的建筑一般与古物相协调。
梦瓷登上钟楼,便看见了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每间房屋里透出的柔和的灯光。
她梦呓般说:“我们若能回到古代做一对简单的农家夫妻,一定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聪山道:“万家灯火自有万家忧愁,不要以为古人的生活就很闲适幸福。”
梦瓷辩解道:“可人活着总要有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呀!”
聪山注视着街上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行人,道:“无论对谁而言,幸福都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与其有那种‘浪花情结’,倒不如埋头工作,什么也不想。”
聪山话里的哀伤,让梦瓷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世。她橡皮糖般黏在他怀里,娇笑道:“你敢不敢把我抱起来呢?”
聪山嗅着梦瓷发间的果香,犹疑半晌,方自抱起了她。
她勾住聪山的颈子,温柔地说:“我好希望变成一袋糖,你不开心的时候吃上一颗,心情马上就会变好的那种糖。”
她凝思片刻,又道:“你可千万别贪嘴哦!”
聪山看着梦瓷娇小的身体与柔如春水的眸子,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月楼……
30 恩爱夫妻()
钟楼旁边的‘枫丹白露’是西安最奢侈的西餐厅。
梦瓷曾无数次走过这里,无数次被桌上的玉杯和黄玫瑰吸引,当然还有那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
可她又怎能享受得起这种生活?
聪山在没有遇到月楼之前,自然也绝对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进这里吃一顿对许多人来说极为平常的饭菜。
他俩刚踏进餐厅,便有一个头发淡黄,身材瘦高的外国女服务员迎了上来。
她用纯正的西安腔道:“两位请这边坐。”
梦瓷环顾四周,更觉得这里豪华气派异常:纯白的屋顶被几十根米黄色的长方体木柱隔成了数块,每块里皆有一盏硕大精美的吊灯。
对面墙上是一幅巨大的洛可可风格的绘画:画中有数十个半裸妇女在戏水。她们有的还抱着孩子,在给孩子擦屁股,洗腿、有的正往伙伴身上泼水、有的在溪里畅游。
还有一位少妇发现了隐藏在草丛中的梅花鹿,正兴奋地指给朋友看。
每个少妇的眼里都流露出了闲适快乐的意味。画家甚至画出了她们耳环上的绿宝石和金质戒指所反射的柔和光线。
画的背景是一座草木隆盛的山,溪流上游还挂着一条发光的瀑布。
总的来说,每个人物和细节都细腻精致,一丝不苟。画家还施以金粉,让其更有了一种奢华炫丽之趣。
每张桌子都是内敛的米黄色的。桌上搭配着玉碗、玉杯,玉碟;金筷、金叉,金汤匙;各色茉莉、玫瑰、月季,郁金香。
花香虽杂不乱,正如技艺超绝的调酒师所调制的美酒般香味馥郁,引人心醉。
服务员把梦瓷聪山让到了餐厅后边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梦瓷这才发现,连椅背椅腿都装饰着上好的昌化鸡血。
服务员递过来一本菜单,微笑道:“前边是菜,之后是甜食、酒水。两位看看要点些什么。”
梦瓷接过菜单,果真点了十几道菜,有马赛鱼羹、巴黎龙虾、红酒山鸡、鸡丁沙拉、明治排、烤羊马鞍,烤大虾苏夫力等;她还点了几种甜食和酒,如白雪黑珍珠、糖不甩、芒果布丁、苏菲,赤霞珠。
点得尽兴了,她含笑瞟了眼钟楼,把菜单递给聪山,道:“你要吃什么呢?”
聪山笑道:“你点得六七个人都够吃了,我还怎么点呢?”
梦瓷用左手握着右手食指,细声道:“倘若你早些来看人家,人家也不会整天以泪洗面,甚至连饭钱也没有。我现在如果少点,岂非便宜了你?”
聪山道:“的确是我的错,可她怀孕了,我怎能来找你呢?”
梦瓷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夫妻,过了很久很久才将头转过来。
这时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已如涨潮的沙滩。
她道:“你说得我都明白,可我还是会感到寂寞,痛苦。
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竟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情……。”
她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啜泣起来。
聪山凝视着她,静静地、静静地,静静地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