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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他还是伸出了手,走过来将我抱了起来,放到院子里的石凳上,然后替我细心地掸着身上的灰尘。
我哭得眼前一片模糊,都看不见他的脸了,赶忙抬起手,狠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手,通通都是那么苍白。
我早该想到的,他这些日子越来越白,根本就是因为身体里的血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我哭累了,也平静了很多,也不打算再吵闹了,静静地开口道:“彭食其。”
“嗯。”他应着,仍然细心地为我掸着尘土。似乎,多得怎么也掸不完。
“之前敷的草药膏,其实是为了应付我是么?”
“嗯。”
“敷上药膏会带来更恶化的情况,是么?”
“嗯。”
“身上其实还是会渗血,只是藏得更小心了,才没有被我发现,是么?”
“嗯。”
“主动连我的洗衣服也洗了,也是因为这个,对么?”
“不是。”没有说“嗯”,而说了“不是”。
他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是因为想帮你洗,不仅仅是洗衣服,还有给你做饭,陪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想跟你呆在一起,永远,永远。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煽情的话。
我肖想了很久,肖想他可以这样对我说,但是,从来没想过,是这种场合。
心被甜甜的苦涩包裹着,我的泪腺跟断了一样,不停地滚下着一颗颗眼泪。
彭食其伸出指腹耐心地替我抹去:“好了,别哭。”
胸前的烟蓝色玉佩忽然变得有些烫了起来,耳畔传来胡七太爷的声音,依旧是那么魅惑人心,还带着一丝责怪的意味:“小丫头,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喊我呢?”
听见胡七太爷的声音,我又惊又喜,真的,此刻的感觉就干渴得要死的人忽然得到了一大杯水,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胡七太爷从天而降,多日不见,依旧是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间仍旧那么优雅。他这次穿的是一件紫红色的锦纹衣袍,手上还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倒是跟往日一样的浮夸艳丽,风流倜傥。
我连忙欣喜地问道:“七爷,你是来救人的吗?”
胡七太爷轻摇着一根细长白嫩的食指,说道:“我可救不了。我是来接人的。”
“接人?”我暂时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嗯,等他一死,我就把他的魂魄接走。所以,你们还有些什么没说完的话,就赶紧说吧。”胡七太爷一手悠闲地摇着扇子,看着坐在石凳上的我们,斜眼挑眉。
我是念着他之前对我有恩,但是。。。。。。他如今这般说风凉话的样子,真是让我有些气恼。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叫他去死的。”胡七太爷扇子一收,见我这副表情瞪着他,红唇微动,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一双美目里似蕴藏着些笑意。
我干脆转过头,不再瞪他。
彭食其抚上我的肩膀:“良姜,你别。。。。。。”
“你不许说,我不会听的。”我捂住耳朵,摇着头打断他,只要他的话还没说完,也许就不会走了吧,那样,我们还能多呆一些时间。
他拿下我捂住耳朵的手:“良姜,别这样,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你听我说,好吗?”
彭食其的眼神里写满着诚恳:“虽然现在不能多言,但是你相信我,我还会回到你的身边,只不过那会需要一段时间。”
我本来拒绝着听他说任何话,可是如今他这话一出口,我又动摇了起来,不再挣扎着不听了,而是问道:“真的吗?”
“嗯。”他回答得无比地坚定。
我看着他的脸,知道他不会骗我:“好,只要你能回来,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他在我的唇上啄了一口,胡七太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子,抬头看着夜空中那几颗零散的星星了。
彭食其抱着我,伏在我的颈窝里,轻声说道:“对不起,现在才让你知道,害得你要承受那么多。”
我摇摇头,身子也轻轻靠进了他的怀里,无比贪恋这其中的温度:“别这样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理解你。”
我们这一世能相遇到相恋已是不易,注定这其中,要经受一些坎坷。
药老走了出来,看见我们在外面,焦急地喊道:“食其啊,快进来吧,里面那姑娘又发作了,事不宜迟,得赶紧动手了。”
彭食其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站了起来,跟着药老一起进了屋。
我虽然也想跟着进去,可是腿上却软软的,使不上一丝力气,其实我根本就不敢进去,我怕见到那样的场面,会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夜晚的风很凉,顺着衣袖钻进了衣服里,我忍不住抱紧了身子,呆呆地坐在石凳上,看着地面。
胡七太爷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道:“肉身失血逐渐死亡,这才是真正的反噬。”
反噬。。。。。。我竟将这个给忘了。
这终究不是骗人的。
它依旧来了。
我抬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七爷,你一开始就知道这就是反噬吧?”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撩袍坐在了我的身边:“你也别太伤心了,他是地君,在这人间还有事情未完成,没那么容易就不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纸人()
胡七太爷双手环胸,将他的一条腿伸直了在地面上,然后另一条随意交叉了上去,他黑色精致的流纹底靴随着他的脚颇有频率地一下一下地晃动着:“要不你进去看看吧。”
我摇摇头,拒绝道:“不想进去。”
他挑头望着我,然后伸手胡乱地揉了揉我的脑袋,接着一把拉起我:“不去你事后会更后悔。”
屋子里传来瑟锦撕心裂肺的吼叫和反抗声,我被动地被他强拉了进去,进去只见混沌和彭食其都站在旁边,而药老正在手忙脚乱地做着准备。
此刻的瑟锦因为大脑被纸人操控,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为了防止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白玉坐在她身边环住她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抱着她,而自己的身上却到处挂了彩,衣服凌乱不堪。
我曾经简单地以为,他们在瑟锦的脑袋里放的纸人,只是操控瑟锦来刺探我们内部的消息,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极端的下场。
瑟锦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显得触目惊心,细看之下我才发现,那些是药老将一个个一毛硬币形状的金属状物体贴上了她的身体所留下来的痕迹,而很明显,她现在还要再次忍受一次这样的痛苦。
白玉看着瑟锦痛苦的样子,很是心疼,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药老,能别贴的,就尽量别贴了吧。”
药老抬起头睨了他一眼,停下了正在忙碌的手:“不将该封的穴位都封住,她是无法安定下来的,也就无法进行下一步,那你说吧,现在还继续么?”
白玉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看着瑟锦在她怀里那副痛苦的样子,恨不能代她来承受这非人的折磨,隐忍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继续吧。”
药老也叹了一口气,继续治疗了起来。
等全部都将穴位封完之后,瑟锦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双手无力地垂落,头靠在白玉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药老绷紧的神经这才松懈了下来,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骨,然后才对彭食其说:“初步准备已经做好了,你过来吧。”
“好。”彭食其坐到了瑟锦的床边,手上沾了点什么东西,然后等待着药老下一步的动作。
药老用手指蘸了蘸准备好的药水,在瑟锦额头的正中央画了一个圈,然后将银针扎入了她的额头所画的圈内,眼看着针只扎入了皮肤一点点,却倏忽间化入皮肤,只留一小截在外面。
接着,他又取了一种特殊的液体,从针的上方滴了一滴下去,液滴顺着针身慢慢地渗入进了瑟锦的额头里,渐渐地瑟锦的脸上鼓出了无数个细小的疙瘩,这些疙瘩仿佛活物一般,向着她的额头聚拢,归入刚才所画的圈内,不多时,便在她的额头上聚出了一个大包,渐渐变成了一个很小的人脸的形状依稀能看见其狰狞的表情。
彭食其用沾有东西的那只手轻轻触碰上了那张人脸,它剧烈地在瑟锦额头上的皮肤内颤抖了几下,然后便发出了一声很熟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