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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要把这句话贯彻到底。
一番话说得我从头到脚全身舒服,美得什么似的。能让人重视、被人认可,足矣,就算不虚此三年,于是和他亲切握手道别,并相约后会有期。事后一想,不愧是老板,老奸巨猾,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我离开公司,同事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以后少了一个踢球的。妈的,这就是我留给他们的印象。上月有人跳槽去了别的地方,大家的反应都是,这是公司的巨大损失,到我这儿却这种待遇。由此可见老板多么虚伪,居然能说出那么恶心的赞美我的话。
最不幸的是老板的老婆,一定没少听他说“我爱你”。
听说有些公司专门为被裁减掉的员工开展重新振作精神、抚慰心灵创伤、如何再就业的培训,而我的公司在这方面做得就不够人道,只给我结算了当月工资。截至我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下午一点半,我已经完成了全天工作时间的百分之五十六点二五,按四舍五入的话,应该给我一天的工资,但是却没有。老板不是洋鬼子,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对待自己的同胞,也这么抠,真让人寒心,如果把今天剩下三个半小时的工钱给我,至少打车回家的钱有了。现在我成了无经济来源人士,为祖国下岗待业的大队人马补充了一名生力军,虽被扫地出门,但此刻却心情舒畅: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即将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前台的女孩跟我打了声招呼:“出去啊。”我点点头说啊,没敢说离开公司的事情,怕她难过,她一直误以为我对她有意思。一次我早上吃咸了,多喝了几杯水,一趟趟往厕所跑。去厕所要经过前台,她坐在这里负责接电话,因为长得比较吓人,平时大家为了躲她宁愿少上几趟厕所,上班都赶在她来以前到,下班特意等她走了才走———我认为这都是经理精心策划好的,这样就可以限制迟到早退———可我那天一次次往厕所跑,她还以为我有什么话想对她说而不好意思,便冲我抛起媚眼,鼓胀的单眼皮上长了几根短短的睫毛,一闪一闪,吓得我进了厕所尿都尿不出来。
出了公司,我点上一根烟坐在马路牙子上,边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边张望过往的美女。我喜欢这种姿势,经常会有意外的发现。上中学的时候,教室是平房,每到下课我就这样坐在教室门口,边思考老师留的那道数学题该从哪个已知条件入手,边观察过往女生。春末夏初的北京经常刮风,我总能看见她们被风吹起的裙子下面的世界。今天,我又有了新发现,迎着骑车人看去,发现还真有某些女同志穿裙子骑车不注意并拢双腿。以前买手机的时候,总认为能实现打电话发短信的基本需求就够用了,功能多了也是闲置。现在看来我错了,如果当初买了能拍照的手机,就可以记录下这一生动场面。
就在我目送走那位女同志,正满怀期待准备迎来下一位的时候,一辆洒水车开过来。司机有意捣乱,似乎看穿我坐在路边的意图,车子经过的时候他还探出头冲我一笑,刚才他本打算拐弯去另一条街洒水的———我明明看见他在上一个路口的时候车头已经向右拐了———却突然向左回轮,冲着我开过来,我不得不起身离开。让我特不能明白的是,我看的又不是他老婆和他闺女,他有什么道理路见不平。有些人就是这么没劲,干的事情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只要对别人不好,还是很乐意去干,哪怕辛苦一点儿也在所不辞,比如这个司机,破坏完我的好事儿,到了前面的路口,就向右拐弯了,丫也不累。
我沿着路边溜达,经过新西方学校门口的时候,走来一个外地人问我要盘吗。我问什么盘。他说是毛片儿。我说不要。他说还有别的盘,手里拿着一大张菜单,指着上面的目录说,还有王敏洪的新西方英语和任汝芳的考研政治,我问没别的了吗,他说没了,我说那还是看看毛片儿吧。他问要哪国的。
第一章(3)
我不是自己要,是替马杰买。毕业前夜,我们在宿舍里依依不舍,每人留下一句话,马杰说:“哥们儿们,以后看到哪儿有卖毛片儿的,就及时通知我,我的电话大家都有吧,如果换号,我会告诉你们的。”
此刻马杰的那句话仍在我耳畔回荡,同窗四年,我有必要不将那句话当作耳旁风,便立即给马杰打电话,说发现目标,是否出击。马杰说这几年他淘遍北京的大街小巷,收藏已经足够多,很难再买到不重样儿的,于是兴趣转移,开始钟情于唯美的风景画,如果有,就给他挑两张西双版纳的,听说那里的湖水不曾受到污染,纯净得就像他目前的心灵。
我说不要毛片儿了,把马杰的最新指示传达给卖盘的。他说画盘也有,还有大姑娘在西双版纳的湖水里不穿衣服游泳的照片。我说不是那种的,要积极向上的,看了让人产生不了生理反应,只能对祖国的大好河山发出无限感慨:“啊!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卖盘的说也有这种的,因为与大众口味相距甚远,销路不是很好,所以没随身携带,在库房里搁着,得找找去。我说没事儿,我跟你去找。他说库房的路不好走,让我在这儿等着,他去去就来,然后把手里的光盘菜单给了我,让我帮他拿着,又再次强调了库房的路不好走。我接过菜单,看着他走开,心想,又不是原始人用手走路,干吗非让我拿着。后来看他走到一个井盖前,猫下腰,打开井盖,钻下去,才恍然大悟:原来库房在那里。
正在我担心万一城管来了,看井盖敞着,出于对工作负责,把盖恢复到原处,里面那哥们儿该如何是好,不知有没有别的口可以让他浮出地面的时候,一个女孩来到我面前问道:“有考研政治吗?”看我手里拿着光盘菜单,把我当成卖盘的了。
我哪点儿像个卖盘的。卖盘的穿的是什么,西服,而我穿的是T恤,着装截然不同。其次,我不具备贩卖光盘这一行业所要求的气质,贼眉鼠眼,提心吊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了穿制服的就想拔腿;我光明磊落,心无邪念,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只有见了实在没法看的女生才萌生躲避的念头。再次,卖盘的都是主动上前和路人打招呼,哪有我这样往那儿一站守株待兔的,一点儿敬业精神都没有,要饭的才这么干,盘要是也这么卖,早就饿死了。
我说没有,并准备为自己正身,告诉女孩请擦亮眼睛,别把璞玉当成砖头,却让她抢了先:“卖盗版没关系,反正受益的是人民群众,替老百姓省钱是好事儿,但就是别总卖那些不堪入目毒害青少年的光盘,应该提高品位,进点儿对人民有益和对四化建设有帮助的盘,本着为人民服务的态度,早日脱离低级趣味。”
我一脸茫然,从哪儿蹦出这么一人啊,居然能迅速和卖盘的搭上话。
女孩又说:“你的知识水平有限,可能我说的这些你听不懂。”
说我没文化,我倒要试试她的深浅,于是特敏而好学地问:“人民都需要什么?”
她说:“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的精神需求是丰富多彩的,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你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全社会的需求。与其望洋兴叹,不如从身边做起,先就着一部分人使劲,这些人对于你,叫做目标受众,也叫目标消费者———你是不是觉得听我讲话特受教育,跟上课似的,随便几句,就让你受益匪浅,终身受用。”
我点点头,并不是因为心悦诚服。对于某些人说的话,当你觉得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又懒得反驳的时候,只能这么做。
她却说:“没办法,谁让我学的就是经济管理,你要是有兴趣需要家教的话,我可以胜任,学费再议。我能十分肯定地向你保证,如果跟着我还学不会,全额退款。”边说边解开书包,撕下一张作业纸,写上自己的电话,给了我。
我接过纸条,想她也许是师范学校的学生,习惯当别人的老师,面临毕业,不好找工作,就决定考研,在选购考研辅导光盘的过程中,发现了有可能成为人师的机会,便坚决不能错过。
她又问:“什么时候能进到考研政治的光盘?”
我随便一说:“过两天吧。”
她说:“过两天,那就是后天,是吧?”
我觉得她不是故意就是真缺心眼,既然她这样问,我也就顺着说:“对。”
她说:“可我后天有事儿。”
我说:“那就什么时候有空儿什么时候再来买。”
她说:“我学校离这儿太远了,你能不能送货上门?”
我说:“就两张光盘还要求送货,车钱都不够!”
她说:“给你报销路费。”
我说:“我可不挤公共汽车。”
她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