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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将那个装着衣物的小包袱背在了肩上,另一只手却拎起了另一个较大的包袱,甚至还有那一柄斧头。
扶道山人嘴角抽搐个不停:“拿包袱也就算了,你拿斧头到底是想干什么?!”
见愁淡淡道:“总比你抱一只鹅来得好些。”
“……”
呜呜呜,这个徒弟的嘴好毒的样子!
扶道山人觉得自己受伤了,再也不想说话了。
见愁轻轻吹灭了油灯,一缕青烟在黑暗里袅袅升起。
只有屋外,还有霜白的月光。
一地碎银。
见愁出了门,将门掩上,经过养鹅的篱笆,终于站到了门口。
回望一眼,眼前的庭院简单极了。
周遭静寂,偶尔有虫鸣之声响起。
她之前的二十三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了过去,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
这农家小院,便是她这二十三年的终点。
而在今夜之后,她将踏上一条未知的路。
以后会怎样?
她不知道。
转身的那一瞬间,见愁似乎将从前的那些都放下了。
她走出大门,见扶道真人抱着大白鹅也跟了出来,便一笑。
“吱呀。”
门被她重新拉上。
“哗。”
铜锁往门上一挂,轻轻一按,便锁住了。
见愁照旧把钥匙放到门框边,像是她只是出一趟远门,以后还会回来一样。
扶道山人望着这一幕,一手抱着大白鹅,一手拿着破竹竿,腰上挂个酒葫芦,脸上则露出一种很莫名的笑容。
“嘿嘿,心境很复杂吧?”
“也不算。”
有一点罢了。
见愁缓缓呼出一口气,便转过身,踏上了她回来时的道。
扶道山人指着另一头:“你家在村庄最东头,我们直接继续往东走不就出村了吗?你怎么还往那边走?”
见愁没答。
她一路往前走。
这时候,村里的人早已经歇了,四处都是一片的黑暗,只有满天的星斗,显得格外明亮。
距离见愁家最近的一户人家,姓徐。
她与谢不臣刚搬来的时候,曾蒙这家人帮忙,前段时间谢不臣还借了他们家的斧头要做一张凳子。
见愁弯下腰,将手里那一把小斧头靠在了徐家紧闭的门口。
接着,是李家,张家……
夜里,见愁的身影在一扇又一扇门前停留。
胭脂水粉也被她带了出来,用一个小匣子装了起来,放在了刘家的门口。
也许,明天早上太阳从山谷里爬出来,照亮整个村落,刘家大妞醒来,将门打开,就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吧?
想着,见愁轻轻一笑,在放下了匣子之后,拍拍手,直起了腰。
这时候,她带出来的那个大包袱已经不见了,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小包袱。
整个过程中,扶道山人一开始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她,到后来已经只有满心的赞赏。
见愁返回来,与扶道山人一起朝着外面走,笑着道:“师父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扶道山人脚步很轻,悠闲得很,“有恩当报,有情当还,是至情至性,山人喜欢。”
至情至性?
见愁倒不知这一句是不是真的能安在自己身上。
她想,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她就受着吧。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到了村子最中间那一棵老树旁。
见愁看了一眼,扶道山人却停下了脚步,看着上面飘来飘去的许愿红绸布。
他道:“把你那一把银锁挂上去吧。”
“师父?”
见愁诧异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
“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得放下。”扶道山人这般道。
见愁下意识地皱眉,摇头,表示自己不愿,苦涩一笑:“我未出世的孩子,只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念想,这都不容我带走么?”
扶道山人望着她许久,最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走吧。”
兴许,以后她会明白的。
见愁回望了老树一眼,月光洒满枝桠,红绸迎风摆动,有新有旧,像是无数的人,无数的心愿。
她默默思索着扶道山人让自己这样做的含义,却最终不愿放下那一把银锁,只将这无数的念头抛开,一路出去。
“师父,我们去哪儿?”
“呃……”
扶道山人挠了挠头,抱着大白鹅,思索着。
“你知道十九洲吗?”
“不知道。”
见愁老实回答。
扶道山人笑道:“修行者能力通达,强者更有毁天灭地之人,所以一直不与凡人在一处。如今你所处之世,乃为大夏朝,是一块不小的陆地,四面都是海,我们称之为‘人间孤岛’。海外则向来有仙山,渡海而去,便是十九洲,修者云集,大能遍地。我们,就是要去那边,师父还要顺道办件事,走吧。”
说完,他一搂大白鹅,就要前行。
天边的星子,依旧闪闪发亮。
见愁走在山道上,背后的小村庄已经离她很远。
她瞥一眼扶道山人抱着的大白鹅,眼底含了几分笑意,道:“师父,你还要抱着鹅走吗?”
“鹅?”扶道山人一愣,一拍脑门,“那什么,要不我吃了再走?”
“吃……”
见愁莫名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憋不住。
“师父,这鹅徒儿也养了许久,虽孝敬给您了,不过还有些感情……那什么,刚才我没说您可以吃。”
“啊?”扶道山人有些蒙,“你要我收你为徒的时候,不是说大白鹅跟我一起走吗……”
“哦……”
见愁似乎恍然,然后面色一淡。
“是这样,大白鹅跟你一起走,请师父放它下来走吧。”
“……”
什、什么?!
扶道山人瞬间露出一脸被雷劈了表情:“你你你你你居然坑我!!!”
悲愤的声音,霎时传遍了整个山林,惊起一片梦乡中的飞鸟。
第8章 姓甚名谁()
十日后。
一身素衣的见愁,走过蜿蜒的山道,站在山腰上,朝下看去。
连绵的群山,自北向南渐渐低矮,终于将自己起伏的脉络,藏入一望无际的浩淼平原。繁华的城镇错落分布在平原上,已然一派人间烟火气。
“师父,到了!”
吭哧吭哧,轱辘轱辘。
扶道山人依旧一身破衣烂衫,腰上挂个黄黄的酒葫芦,一手持着破竹竿,另一手却牵着一根麻绳。
麻绳后面,拖着一个小小的安了滚轮的板车;板车上站着一只气定神闲、老大爷一样的……
大白鹅。
——那只能看不能吃的大白鹅。
在惊觉自己被见愁坑了之后,扶道山人没处说理,又舍不得扔掉这鹅,干脆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板车拉着走。
见愁是个天赋高的好徒弟,收了不亏;这鹅也不能亏!
眼下,听见见愁的声音,扶道山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初来到这人间孤岛的时候,他到这个地方就下来了,自己走过去的,可要他御剑飞在天上找到准确的方向,却又是另一种难度了。
还好,一路上有见愁,勉强辨认了个方向。
只要到这个山腰上,再渡过平原,便是自己要到的地方了。
扶道山人一下高兴起来:“认得路了,认得路了!”
“那师父你可以飞了?”
见愁不由有些好奇起来。
扶道山人假模假样地一摸下巴,扬眉道:“现在就看师父我的吧,来——看剑!”
两根手指忽然一并。
啪!
空气中仿佛有一声爆响,紧接着,见愁便惊讶地看见那载着大白鹅的木板车竟然“咔嚓咔嚓”地一阵乱翻,迅速合拢!
剑!
刷地一道璀璨蓝光过去,原本的小板车竟然就变成了一把木剑,缓缓悬浮在了离地一尺高的地方。
大白鹅原本站在木板车上,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惊魂的变故?
它顿时一阵乱叫唤,好像在说:干什么,干什么!我车呢!
然而……
无情的依旧是车。
大白鹅早在木剑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摔落在地,哀鸣了一声。
扶道山人一件,方才还摆的姿势瞬间就撤了,连忙一把跑过去把大白鹅给抱起来:“哎哟,鹅啊鹅,没摔坏吧?”
大白鹅垂下了鹅颈,可怜巴巴地。
见愁嘴角一抽,霎时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