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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悖闷哼一声,拦住信亭道,“孩子,这么多年我知道对不住你,可是听叔叔的话,放下吧。我相信,邪帝以后再也不会出来为恶了,对么?”
最后这句话季悖只定定的看着走近的邪帝,邪帝一双眼里泪眼盈盈,嘴上却依旧不肯放松丝毫,“谁说的!季悖,你若敢死,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我缩在这个角落里沉寂了那么多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这两人的语气怎么看怎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信亭还没来得及细想,一直盘腿坐在一角疗伤的莫信已经忍不住大笑出声,“可笑啊可笑!老夫跟在帝座左右这么多年竟然连这点也没有看出来!便说为什么邪帝一直拿不出帝玺,新来的浮屠使者那么快就能和我平肩。呵,浮屠的使者咒法高深晦涩,没个千年百年的耳濡目染会这般信手拈来?可笑可笑!什么邪帝,原来不过是某些人联手上演的一场好戏!”
第一百零一章 他便是你,你便是他……()
“啪——”的一声,好似一道烟花在脑中炸响,信亭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邪帝,只可惜邪帝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季悖伸手还想对邪帝说些什么,可是残存的气力并不足以支撑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一张口,邪帝便附手上去。
“你歇歇吧。”把手从季悖面前划过,季悖便沉沉昏睡了过去一般,“歇歇吧,等你醒来,一切就会好起来了。”邪帝说,然后从错愕的信亭手里接过了这人。
信亭的赤峰剑还稳稳的插在季悖的心口,邪帝眼睛眨也不眨的,便将那把剑抽了出来随意的丢到一旁。他的眼里只剩下季悖……
只有季悖……
“玖……”
“不必说了。”邪帝招手阻断信亭的话道,“你们该死!”
“都该死!”邪帝咬牙切齿道。然后,揽着季悖,头也不回的去了。
信亭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很多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片段突然就连了起来……
季悖离开浮屠寻找阿玖……季悖突然一心一意为邪帝做事……悖对廖师兄的许诺……邪帝所制傀儡木偶身上的玖字……
种种种种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他们陷进了一个误区。
阿玖……
这个人是玖姨,那么真的邪帝呢?
体内的若空识不受控制的冲刺着脉搏想要勃发,信亭已没了心思去管它。他的思绪很乱,他需要细细的梳理一下,迷糊中,他突然看见一抹红衣从面前仓促闪过,飞扬起来的小辫刺得她两眼一痛!
“云舒?!”信亭出声呼唤,仓皇几个转身,却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怔愣了半响转过头来,却是汝怜立在那幽暗的一角静静的看着自己,她的身后跟着有些气喘吁吁的阿宁。想来也是刚到不久。
回到太平观的时候,小书生的魂魄已经修补出了一个雏形,然而空有形体是远远不够的,缺少了灵识的魂魄就算再怎么修补,落到那人身上也不过一个呆呆愣愣的傻子。
“对不住。”
破天荒的,信亭竟然吐出了一句抱歉。
“我一直以为不告诉他,对他来说会更好一些,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一直以来,我都太高估自己了……”信亭缓缓地道。
这句道歉不只是汝怜和阿宁感到惊愕,就连一直护法的未明道人也不禁睁眼看他。
“说起来……平乐算是我的一位大恩人才对……从一开始来到这世上,我就已经欠下债……”信亭回忆道。
幻姑和葛素苇逃脱的那些年,阿瑾也已经确定了和陈望朔的关系,阿瑾和陈望朔,在四空山定了姻缘,结为连理,然后便有了平乐。只是无论阿瑾还是陈望朔,都是闲不下来的人,说好的散心踏青,遇到个什么事情看不过去也还是会去搀和一脚,更何况幻姑还是阿瑾的朋友?
昆仑山上廖师兄一出事,阿瑾陈望朔两个得了消息便往昆仑山赶,路上便碰到逃出来的幻姑和素苇道人,柯印是一心只记挂着若空识的事情这才让幻姑他们得了空逃脱,可邪帝那瑕疵必报的个性如何真能让他们逃脱?
幻姑两人逃窜起来本就费力,再加上幻姑自知对不住那廖师兄,又主动挑起了照顾廖师兄的担子,所以离了昆仑山不远,便又被邪帝之后派来的人马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时候的邪帝还不回炼制什么傀儡木偶,他的手下多的是为他驱使的鬼怪妖魔。这些鬼怪妖魔惯会使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坑人,幻姑他们一行本来就步履维艰,如何逃得出这重重算计?眼看着幻姑他们已经走投无路,阿瑾和陈望朔两个这时候便从天而降一般的挡在了他们面前,帮他们杀去一只只蜂涌过来的精怪妖魔。
阿瑾那时候还大着肚子,虽然他们俩本领高能力强,这般下去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好容易杀将出去,阿瑾也悲哀的发现自己一时大意身上已经沾染了魔气……
平乐生下来便只有一口气吊着,幻姑和素苇都觉得过意不去,尤其是幻姑,这一行因为自己,不但害了廖师兄,更害了自己多年的好姐妹。
末了,素苇便拿出了定魂珠,这颗珠子对于素苇这种不起眼的散修来讲,已经是至宝一类的存在了。可是祸是他们闯的,这份责任自然也应该由他们来担。
也就是凭着这颗定魂珠,平乐才终于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自小落下了病根,体弱多病,习不得高深的术法,一直在四空山里将养着,直到……
直到幻姑再次被邪帝的人所擒,素苇赶去相救也陷身其中。
那时节的廖师兄还需要人照看,魔气未曾褪尽的阿瑾还留在长荡湖,陈望朔只身一人赶去,最后也只救出了几近半死的信亭。
信亭那时的状况很不好,他的身子被邪帝相中欲做炼制若空识的药炉,一个药炉,对于邪帝而言,也不过是胡乱捯饬,随手可弃的存在。
只是所谓的随手可弃,那也得是邪帝自己试验失败,万万没有只实验到一半便被人夺去的道理。不过邪帝也不打算真的把信亭追回来——信亭的身上下有药蛊,这种药蛊可以追踪被下药者的踪迹,这也正好方便了邪帝打探有关四空山的消息。
陈望朔看在眼里,也便带着信亭游离在外,四处隐匿,迟迟不回四空山,等再度回到四空山的时候,又过了好几年,信亭和平乐都已经到了懂事的年岁。
于是陈望朔引了信亭过来,指了平乐给他看,“从此以后,他便是你,你便是他了……”
年幼的信亭还转不过那个弯,不过几年的相处,对于眼前之人他已经建立起了完全的信任,所以想也没想的,便点了头。然而信亭怎么也想不到,陈望朔这番话的意思,竟然是要牺牲掉自己孩子的本性,来为自己求一片安宁……
是啊,无论是陈望朔还是阿瑾,行走于世,最看重的是情是义,最放不下的依旧是情是义。故人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他们又怎能不舍生忘死的也要守护下去?
他便是你,你便是他……若有什么劫难,便让平乐来抵挡吧……甚至连信亭身上的药蛊,他们也能狠心的转移了去……
第一百零二章 花红柳绿,与我何干()
若问阿瑾和陈望朔——情义和骨肉必须舍弃其一的话,你们会如何选择?
毫无疑问的,他们会选择前者。
人立于天地,本来靠的就是相互扶持才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没有谁会是独立的个体的。
正因为很明白,无论是陈望朔还是阿瑾都很珍惜。
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珍惜身边所存的每一份情谊。
天地是何其的浩瀚无际,而人,又是多么的渺小无依。
如果必须舍弃,那便舍弃自己吧。
最起码,在他们能看见能听见,能碰触的一草一木一天地中,他们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舍弃,虽然有痛,有愧,但是无怨,无悔。
无论是成功也好,成仁也罢,他们能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至于那之后?
他们终究还是要追随着那份舍弃而去的。
陈望朔和阿瑾狠下心将一个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生长在四空山的平乐,变的寡言少语,冷心冷情起来。
那份压抑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在看到信亭的时候,平乐便总会想:凭什么?
他是嫉妒的,嫉妒着一直以来疼惜自己的娘亲突然把那一份温柔平分给了另一个并不熟识的人,也嫉妒多年不见的父亲,竟然只是为了那个孩子,多年不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