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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苼身上有些潮意,尤其是长发上显而易见的水滴。他进屋时,带来了不小的凉风,阿楚因此还不自觉地抖了抖单薄的身子。他没有错过,眸子的幽深愈加,抿着唇,周身散发着淡漠的气息。
阿楚有点不明白,没想过裴大人会是这样的神态。她以为,他应该比她激动,至少不是如此一副疏离的模样。
或者,是她关注他超过了事件本身,所以她看不见裴苼不知所措而握紧的双拳,也没看懂他素日不含一丝情绪的双眼,变得幽深且复杂。
而后,她才意识大裴大人大约在外头站了许久,是以一身的夜露——没有下雨,那么唯有夜太深了吧。
两个站立的男子,一个躺在被窝里发型微乱的姑娘。沉默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可此时此刻,没有人开口打破。
裴苼气息沉稳地回身坐在了离床榻最近的椅上,他直勾勾地看着捧着水杯一样打量着自己的姑娘,语调里是小小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阿楚,你都知道了。”
“没有信物,你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吗?”尚楚之说话时轻的有些缥缈,明明她不是想说这句话的,可是她怎么说了呢?她没怀疑过,也许是因为周宁彧行事稳妥,也许是因为短短几次遇见裴苼,她就知道这个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而从无错处,是更为谨慎的人物。
裴苼摇了摇头,他轻轻笑了,儒雅中又添了两分贵气以及冷然:“我的确没有信物,母亲的信物有哪些,我都不甚清楚,大多都作为陪葬物留予父亲了。”何况,物什的流转,谁能保证不会遗失呢?
周宁彧坐到一侧,默默地关注着阿楚的变化,不出一言去打断既陌生,彼此间又该熟悉的二人的对话。
“你为何而来呢?”语调平平,没有任何的起伏,尚楚之左手抓着锦被,目光有所游移,这也不是她想说的。可她也还没想好究竟要说些什么。所以知道他来是认她这个妹妹,也可能是说父母的往事。但她还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伤人的话。
裴苼没有拧眉,还舒了一口气,神情也没有先前的冷漠疏离。他手指无意识地叩在桌面上,清冷的声调仔细一听,与阿楚有些相似:“阿楚,那你想知道吗?我们的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人会拒绝去了解吧。
特别是一夜之间忽然存在于生命之中,不能抹去的人。而她对母亲没有印象,除了那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她的记忆里勾勒不出那个女子的容貌,无法想象作为她的母亲的语调是温柔的还是急躁的。
父亲,除了尚王爷外,她对于父亲也没有概念。裴苼父亲早亡,她是晓得的,可是他的父亲姓甚名谁,何许人也,她一概不晓得。
今夜,她便能晓得了?同脑海里的那些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呢?
啊,阿楚有些开心,是母亲,不是姨娘,心头也有隐隐的罪恶感,可是抑制不住兴奋。她还多了一个父亲,素未谋面已亡的父亲。他是什么的人呢?
在裴苼有条不紊的言辞里,尚楚之又开始迷惘了。
他从父母的相遇开始说起,三十年前楼兰妍语郡主贺兰语扮作男子随着如今的楼兰国王贺兰致作为使臣来京求亲,贺兰致为其弟求得贵女为妻,自己也带回了一个落魄世家贵女为妾,途中爱顾有加,一时不察,竟让贺兰语溜去了嘉兴。
贺兰语通身并无碎银,大多是银锭子与珠宝,又没有行走在外的经验,才离开京城没有多久,便在南下途中被人偷光了银锭,只保住了小碎银和藏在贴身处的几枚美玉、明珠。她也不恼,依旧不管不顾地南下游玩。
直到嘉兴时,贺兰语哪里还有钱财,她无钱住客栈就宿在了湖中亭,倒不曾想遇到了裴苼的父亲裴誉。裴誉是个风雅的公子,醉心武学、可意风景。这遭堪堪从北漠返回嘉兴老家,趁着清晨执着手令入了城往湖心亭赏一赏久不曾见的江南湖光水色。
才撑着一叶扁舟,荡在小湖,裴誉舒心惬意地踩上了湖心亭,梁上的姑娘闻声摔了下来,她的三脚猫拳脚,才一招便被人拿住了。裴誉抓着肩胛,只觉身子骨如此娇小,猜测是个女子便松了手,借着手中的一盏灯笼看到花猫一样的贺兰语,笑得煞是爽朗。
不拘小节的公子携着贺兰语看了日出,又赏识她的与众不同,瞧着姑娘家靠着他睡了过去,毫无防备。他心中一动,把人一路抱回了主宅。安置了姑娘,禀明了父母,他又潇洒地伴在姑娘左右。
一二月里,二人将嘉兴附近玩了一遍,果然志同道合。
贺兰语也不扭捏,一心觉得裴誉同京城的那些官身一点也不一样。自己喜欢得要紧,贺兰语趁着月色甚好,在洒满华光的裴誉屋子里,献上自己的香吻。她亲了人后,红扑扑的小脸笑意盈盈,歪着头,拉着自己的长辫子道:“我既轻薄了你,理应对你负责,便嫁你好不好?”
裴誉一无门第歧视,二来喜她天真烂漫,自然地将人拢入怀里,右手摩挲着下巴,眉开眼笑地回道:“你可不许反悔。我们下个月便成亲吧。”
裴誉父母虽然遗憾没能去求娶中原温婉的大家闺秀,却也不是迂腐之辈,既然独子倾心,也就热热闹闹地置办了婚宴。
婚后裴誉接手裴家的生意,带着夫人四处闯荡,衣食无忧,过得很是潇洒。他又爱护自己的夫人,不忍心她年纪还小就当了娘亲,是以这一年陪着她纵情山水,没要一儿半女。
美满不过一载七八月罢了,在渝州时碰上了贺兰致的得力干将将贺兰语绑了回去。裴誉究竟只是一介良民,如何能敌得过一国王室,一路随着去了楼兰,屡屡抢人,却屡屡失利。
贺兰语被困在了贺兰致的府邸之中,日日有人看守,不过半月就传出了要出嫁的消息。裴誉不信,再四被轰出王府。贺兰语不愿再嫁,也是各种法子都用上了去逃。花了十几日,却没能有个结果,又诊出已有身孕。
她倒是喜上眉梢,气得贺兰致那一日将屋中陈设尽数砸尽,愈加严防死守,不教贺兰语有逃脱的空隙。也不知他怎么做的,果然守到了生产,也没能让他们夫妇再见一面。
裴誉扎根楼兰,做起了老本行,又刻意与朝中官员往来,企图蚍蜉撼树,从贺兰致手中将贺兰语救出。
这一等便是五年。足足五年,裴誉终于晓得贺兰语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才终于能夜半三更混入府中见到了贺兰语,却依旧没有能力带走她。旷久未见,二人更是两心相依,又有可爱的小儿郎,越发坚定一同离开楼兰的信念。
这三四月中,裴誉晓得贺兰致在全身心投入王位的争夺之中,便也加快了自己能安插的暗线布置,他想能够在在贺兰致的政斗里寻得间隙重新带贺兰语回家。只要回了中原,贺兰致在楼兰的势力无论多么强大,也终究鞭长莫及。裴誉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是以,在这三四月之中,白日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偷偷眠在贺兰语屋中。
奈何,动荡的政治演变给他带来了机会,可时间也没留予他足够的运气。嘉兴传来书信,父母二人因贺兰语被困楼兰一事惶惶不可终日起,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怕是熬不住了。贺兰语得知后,让裴誉先回去伺奉,他们之间一定还有时间。
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情况下,贺兰语叫裴誉将儿子一同带回了嘉兴。等他赶回嘉兴,父母已奄奄一息,不过同儿子、孙子处了两三日,人便没了。他办完丧事后,将裴苼托付给教他功夫的师父照看,自己又潜入了楼兰。
楼兰已是新王登基,而贺兰语已经失踪了。
第78章 徐徐图之()
裴誉以为这是贺兰致瞒天过海的手段,可是勘探两月有余,才知是真真切切的。在孔雀城里,被贺兰致剑架在脖子上,红着眼质问贺兰语的下落时,裴誉也不曾退却。最终新王贺兰致还是放了他。
大抵是因为知道贺兰语爱着裴誉,所以贺兰致没想过对他下杀手。又或许,是因为刚刚登上王位,双手沾的鲜血太多,贺兰致累了,不愿意杀戮频添。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裴誉离开孔雀城,立即往嘉兴赶去,他和贺兰语相识在嘉兴,她一定会去那里。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嘉兴,没有立即去接回自己好阿语的孩子,他想第一个先见到的人是她。来到湖心亭,一只普通的乌篷船只落入他的眼眸。
那一刹那,裴誉差点热泪盈眶。他知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