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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已很坦白,也很难听,没有一个女人听了会不生气的。
王小娥是女人。
她不仅仅是生气,简直是勃然大怒了,拐杖在地面上很响地顿着道:“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风流皇帝、武林至尊啊?老娘年轻的时候,那是……那是大大的美人,有多少王孙公子想和老娘说句话,老娘还得看心情呢。”
云飞实在不敢去想她年轻时的尊容,淡淡道:“大美人王老娥,现在是白天了,你不要再做梦了行不行?”
王小娥纠正道:“老娘王小娥。”
“是,是,你是王小娥,”云飞不耐地道:“你很小,很年轻,很漂亮,很吸引人,行不行呀?”
王小娥一副害羞的模样,柔声道:“贱妾……贱妾真的有这么好吗?”
云飞笑道:“当然了,你真的很好,好极了,世上有几个你这样子的美人呢?”
他忽然大吼道:“如果你没事,就请你出去。”
王小娥道:“如果贱妾不出去,你敢把贱妾吃了不成?”
云飞当然不敢。
所以,他只有走:“你不出去,我出去。”
他发觉他要是再多看她一眼的话,他真得就要吐出来了。
但他一脚方迈出门去,却又转身走了回来。
因为王小娥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两句话:“长安好风燕呢喃,灞柳如烟蝶穿花……”
云飞急问道:“你有柳如烟的消息?”
王小娥却一副要走的神气:“人老了,就是讨人厌,还是识趣些走的好。”
云飞此时又岂肯让她走?急道:“唉,你不能走。”
王小娥笑嘻嘻地盯着他道:“你为什么不让贱妾走?莫非你想对我一个老太婆有非礼之举?”
看她的表情,她似乎很希望有人对她“非礼”似的。
云飞忙道:“不敢,不敢,我这人对女孩子一向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对你老人家更是连一丝不轨之心都不敢有的。”
王小娥咆哮道:“什么?你说贱妾老?”
云飞苦笑道:“不老,不老,是我说错了。”
他本是个极倔强的性格,为了朋友,他不惜低声下气的求人,内心中之凄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王小娥这才展颜笑道:“恩,这还差不多,怎么样求人,想必不用贱妾教你吧?”
当然不用。
任何人都不知道,有求于人时,必定是脸上堆满笑容,低声下气,点头哈腰,唯恐有一丝不敬的。
云飞此刻就是这样,满脸陪笑道:“老……姑娘,你现在可以讲了吧?”
王小娥柔声道:“当然,你附耳过来。”
云飞虽不情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门是敞着的,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清晨的霜露和寒意。
看到云飞走近,一直笑着的王小娥眼中倏地射出了一股比风还冷的杀机,一声不吭,左手一挥,一蓬光雨迎面击向云飞。
二人相距极近,她又是突起发难,挥手间光雨已到了云飞身前,几乎笼罩了他面门和胸腹。
出手之快,有如闪电。
云飞疾退。
光雨快,他后退的身形更快,一闪已消失在门外,光雨俱打在墙上,却是无数的牛毛细针。
王小娥怔住。
她没有想到她充满信心的一击竟然会落空,正想穿窗而逃,眼前一花,云飞又站在了她面前,盯着她道:“你最好不要打逃跑的主意,没有用的。”
王小娥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你不要太得意,老娘和你拼了。”
拐杖一托,“望尽天涯路”向云飞拦腰猛扫,气势竟比以刚猛一路的的少林弟子所用的一招“横扫千里”还要强上三分。
云飞淡淡的笑道:“哦,火气不小嘛。”
身形轻晃,倏地退后了三步。拐杖堪堪擦着他衣襟掠过,掌风震的他衣服俱飞了起来。
王小娥手上一用劲,拐杖顺势前戳,直捣云飞小腹,正是一招“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一招本是点苍派剑招,此刻她用拐杖使出,端的是令人意外。
云飞小腹一收,杖尖击到他衣襟时力量已尽。王小娥冷冷一笑,拇指一按凤眼,杖尖“啪”的弹出一截利刃,足有一尺长短,直刺云飞小腹。
任何人都想不到这一招,想到了这一招此刻是万万来不及避开的。
避不开只有死。
云飞没有避开。
但他也没有死。
就在利刃破衣襟、到了肌肤的刹那间,他忽然出手,仿佛漫不经意地用食、中二指挟住了利刃,却正是他威震武林的“如意指”。
王小娥催动内力,努力想使拐杖再前进半寸,将这个可恶的年轻人毙于杖下,但任她用足十二分真力,却如此蚍蜉撼树一般,再也休想推进一分一豪。
王小娥咬牙,正要再一次催动内力,忽然一股大力从杖身上涌来,将她内力逼住,对方要是再用一、二分的话,她的心脉只怕就要被震断了。
云飞眼中迷雾浓浓,缓缓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暗算我?柳如烟在哪里?”
他内力略略一收,王小娥才缓了一口气,但什么也不回答。
云飞内力一紧,他的脸又涨得通红,呼吸也困难起来,但仍是拒绝回答。
云飞在心里叹了一声,内力又略略一收。
对手有骨气的人,他一向是敬佩的。
但朋友的安危他又不能不管,他沉下了脸厉声道:“柳如烟在哪里?”
王小娥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一定要知道?”
云飞道:“那就看你是不是肯说了。”
“贱妾不说能行吗?”
“不行。”
“那贱妾只好说了”,王小娥叹了一声道:“唉,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较好,世人为什
么都是一样傻呢?难得糊涂,人们为什么一定要显示自己是聪明人呢?聪明人是活不长的。”
云飞淡淡道:“我不是聪明人,也不想装模做样的糊涂,我只是一个浪子,一个重情谊、
讲义气的浪子,朋友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包括生命。”
王小娥沉声道:“那好,你不妨去一趟小雁塔,也许会有些收获的。也许,是去送死。”最后四个字,已轻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第五章 白狼
长安城南。
荐佛寺,小雁塔。
荐佛寺创建于唐文明元年(公元684年),乃为唐高宗“献福”而建。小雁塔修建于唐景龙年间(公元707—709年),为密檐式锥形砖塔,原为15层,高45米。后经十六世纪关中大地震,现余完整者13层,其上两层残余尚存。寺的周围是一片不大的树林,鸟雀吱喳,虫声啾啁,倒也是自有一番情趣。
黄昏的时候,云飞出了城,径奔小雁塔而来。
夕阳西下。
塔在夕阳下,人在夕阳下。
塔身在夕阳余晖中显得光彩夺目,云飞的心不免暗淡起来。
柳如烟在不在这里?是生是死?如果在这里,他又有几分把握能救出他?
太多的问题纠缠着他,而他连一个答案都没有,脚下的路忽变的坚硬起来,却已踏上了通往荐福寺的青石路。
天边传来了一声雁鸣,充满了孤独、寂寞。
云飞抬头望去,一只孤雁从头上飞过,鸣叫着向南而去。
他喃喃道:“唉,大雁啊大雁,你是孤零零一个飞翔,我是孤零零一个人流浪,都是一个命运啊。”
他忽然发觉,这两年他越来越不如以前坚强了,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感伤,甚至更经常地渴望人情和友谊。
难道我老了?
难道我忘了友情却正是一把无形的枷锁?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若有情呢?
青石铺成的路弯弯曲曲穿行在林木间,秋风扫荡着枝叶,落满了小径,走在上面发出烦人的响声。
云飞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但他知道,只要他愿意,就一定可以走到尽头。
这世界上没有走不到尽头的路,不是吗?
路的尽头就是寺院的大门,云飞远远地停住了脚步。
不是他不原往前走,而是门前有一个人。
一个身披大红袈裟、胸前挂着佛珠的大和尚。
红色的袈裟在如血的夕阳中,散发着一种妖异地光芒。看见云飞从青石小路上走来,他的目光中亦充满了妖异地血色,随即闭上了双眼。
更奇的是,他闭目盘膝在一头象驴子大小的动物背上,那动物通体火红,仿佛一只红狐狸似的,但云飞仔细看去,却看清那是一头狼。
红狼?
大和尚睁开了眼睛,盯着云飞沉声问道:“阿弥陀佛,施主莫非是走方郎中李云飞?”
“不错,在下是李云飞”,云飞道:“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大和尚双手合什道:“善哉善哉,贫僧乃酒肉和尚也。”
说着话,他竟从宽大的僧袍中掏出了一条狗腿,一个酒葫芦,一口肉一口酒的吃喝起来。
他骑着的那头红狼闻到酒肉香味,竟然一声长嚎,震的四下树叶翻飞,连云飞都被吓了一跳,想不到一头狼也会发出这么大的叫声。
大和尚笑着拍了拍红狼的头道:“宝贝,别着急,有你一份的。”
竟然一口肉、一口酒的送到狼嘴里,红狼也就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