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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到那个比我还高大,面孔呆得有些可怕的男人(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外表比实际老5岁左右,因此我宁愿称他作男人)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道听途说信不得的道理。
那天深夜出奇的冷。北京晚春一贯如此。
出于礼貌,我很客气的地他笑了笑,并主动和他握了握手。他似乎缺乏和人交往的经验。因为握他的手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胳膊都在微微的颤抖。或者是因为天气比较冷的缘故,不得而知。
和我事先预想的一样,见了面之后他便一扫在网络上健谈和活跃的形象,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腼腆——典型的网民。于是我只好不断的找话题和他聊天。都是一些很无聊的话题,比如现在北京什么地方的地价贵还有中国计算机教育的现状等等。鬼知道这么冷的天能谈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来。
渐渐我也没有话题了。我们之间开始出现漫长的沉默。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他说天太冷了,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喝一点点酒吧。
那一刻我简直有拥抱他的冲动。
于是我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通宵营业的酒吧。
深夜还在酒吧里泡着的往往不是痴男怨女就是浪子荡妇,像我们这类专为取暖的似乎并不多见。然而这个社会上终究还是正经的人多,所以酒吧里也实在没什么人。
吧台里调酒的侍应生早就疲倦得睁不开双眼了,可是还得强忍困倦招待我们这些神经质的人。酒吧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一对男女在忘乎所以的吻着,仿佛想把对方吞噬。他们脸上那副陶醉的表情有趣得很。
我要了两扎啤酒,之后我们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钢琴师早就不知道去处了。只有吧台旁的一个巨大的音箱里放着一首熟悉的钢琴曲。我听得出来,是一个三流钢琴家弹奏的《星空》。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在学校艺术节上参加过话剧表演。是曹禺的《雷雨》,我演周萍。有一场是周萍和四凤说情话的缠绵戏,背景音乐就是这个。在这种场合听到这首《星空》我感觉很亲切。
坐下来之后我们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酒。我感觉他总是在想着些什么。场面仍然是尴尬的,只是我们不再冷得瑟瑟发抖。酒吧里有些热,我甚至感觉到手心开始因出汗而变得湿湿的。
还是我最先打破僵局。
“这个地方很无聊。”我说。
“其实你是想说我这个人很无聊吧。”他狡猾地笑了一笑。
寂寞的撒旦 (19)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一小时之间还非常健谈的人会突然沉默。”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却没有看我。只是一口一口呷着杯子里的酒。那酒淡得要命,显然兑了好多水,更谈不上美味。难为他呷得那么有味道。
“你不会有自闭症吧,哈哈~”我试图和他开个玩笑。
可是他根本没有笑。
“你说对了。”他点了点头,“我就是有自闭症。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感觉你就是我,我好像一直在和自己谈话,和自己喝酒。你知道,一个人是不会和自己交流什么的。”
“可是你会。”我打断了他,“你之所以会出来和我见面恰恰是因为你觉得我像你。”
“你觉得我像你吗?”他反问我。
“根本不像,一丁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不光是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和你自己相像的。你之所以认为我像你,只不过是你对另一个世界的幻想罢了。”我说。
“我一直在考虑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不是应该去寻找另一个自己。其实我对我的现状很满足,可是我感觉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总是在以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我。”他继续呷他杯子里的酒。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已经喝醉了,因为他的头开始没有目的的晃动。我本应该想到他是个根本不会喝酒的人。喝酒是两个人以上的群体活动,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自然没有喝酒的习惯。
“酒真是个好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喝酒,这辈子。原来喝了酒之后是这样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他说的话就像玛雅人的咒语,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我还从未与人喝醉过,但从小就见识父亲酒后的暴戾,因此对于醉酒的人极为忌惮。
我决定把在他烂醉如泥之前带到我的住处去。毕竟是我把他带到能喝醉的地方来。即使我们一小时之前刚刚在网络上认识,20分钟之前刚刚在大街上见面。就算我把他扔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我还是不忍心那样做。这一点上我必须承认自己还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我的住处离这里不远。我迅速地结了帐,之后把他搀出了酒吧。临走的时候我朝那个角落里瞥了一眼,那对情侣居然已经开始互相抚摩。男人把手伸进了女人的衣服,女人搂着男人的脖子。女人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闪闪发光的钻石婚戒。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妈的,这对偷情的狗男女。
我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搀扶到我的住处。
因为讨厌学校宿舍的嘈杂和不便,我便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子。屋子很小,堆满了我自己的东西,复杂,却井井有条。我感觉这样才像是自己的空间。
刚刚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他竟然猛地抱住了我,把我按倒在床上。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嘴里浓浓的酒气。
他开始亲吻我的额头,亲吻我的脸颊,亲吻我的脖颈。这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曾经试图推开他,可是根本就是徒劳,因为他的身体很重。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在寻找我的嘴唇。
终于他找到了我的嘴唇,我们开始接吻。起初我有些反感,因为从来没有男人吻过我。然而很快我便放弃了挣脱的徒劳。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是正常的。没有人规定接吻不能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何况在整个过程中,我也并没觉得和男人接吻有什么恶心的地方。
他根本不会接吻,因为他的舌头移动得很笨重。不过我们吻得很深,吻了很久。我吻过女人,但是我没有有意识的引导他。因为既然这样的事情注定要发生,就应该顺其自然。
他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开始脱他的衣服。
我们彼此抚摩、亲吻对方的身体。
像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正常的做爱一样。一切都那么顺畅,没有任何拖沓及不和谐。
完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我半躺着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子外边天空里的星星,数数。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可预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爱,就在刚才,是和一个我刚刚认识,甚至根本谈不上认识的男人。更让我无法想象的是,我竟然觉得这一切很自然,甚至很美妙。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可笑。我自以为了解自己,却无法预测在今天和一个五大三粗的陌生同性上了床。我永远也无法预知究竟还会有些什么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将发生在我身上。
所以我认为我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者,无论是际遇型的还是什么别的狗屁型。因为即使是在我当初和校花恋爱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和她做爱。我甚至连抚摩她的乳房都觉得别扭。
寂寞的撒旦 (20)
可是今天我却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欲望。我是个诚实的人,尽管我可以把一切归咎给他酒后乱性或性别暂时倒错等等尚不可知的因素,但我得承认在他吻我的时候我的的确确对他产生了欲望,占有,或者被占有的欲望。这种欲望我以前从未没有过,但我知道那就是对性的渴望。这感觉不坏。或者我是天生就要喜欢男人的吧。
他一直在我身旁睡着,他睡觉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哭笑不得的模样。有的时候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在嘀咕些不知是什么内容的梦话。我已经开始在考虑明天他醒了以后该和他说些什么。突然我想到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感觉轻松得很,没多久我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正坐在床沿上发呆。我想他一定是记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屋子里弥散着淡淡的精液的味道,而且我们都光着身子。
我感觉有些尴尬,所以就那么躺着,什么也没说。
他察觉到我已经醒了,转过头来看我,目光很复杂,我也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懒得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就一直在等他开口。
过了半天,他终于开口说:“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