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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棒喝(上)
桦终于是要走了。
这个本来万事没有主见,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一脸憨厚的惶恐的女孩,突然便得异常果敢决断起来。
听说前两天,她还在电话里和她那位绝世老妈大吵了一架——真是匪夷所思。
方展宏看在眼里,心里也替她高兴;至少,现在的牛桦无论和什么人说话,都是抬着头的了。
最近,大家都突然发现,其实牛桦也并非是之前认为的那么难看——虽然肤色有点黑,但是胜在健康;虽然五官不精致,但是宽广的天庭,肉乎乎的鼻子,细看之下也挺可爱的。
其实,年轻的女孩只要自信、善良、乐观……都丑不到哪儿去。
不过,现在倒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方展宏十分头疼。
那就是——牛夫人要到北京来啦!
这位认为有钱就可以买下中南海的绝代妈妈,一口咬定是鸣园艺校的老师教坏了自己的女儿,把她好好的一个听话的乖女弄得古里古怪的——要来兴师问罪!
牛桦放下电话就发愁。
她还打算瞒着,可女生堆里,能藏十个大男人,都藏不住一个秘密,没过半天功夫,就全校皆知了。
梅修慈知道之后,大发雷霆,把方展宏叫去好一通说。
牛桦家里是梅修慈盯上的“重点户”,又有钱又好骗——这种纯天然的绿色冤大头到哪里找第二个去?
原指望到明年全国艺术类高考的时候,足足的骗牛桦家里一笔钱,然后托关系让牛桦过一个一试,让她二试刷下来;最后给她扔到一个有钱就能上的民办艺术类影视大专去——这种操作模式,是梅修慈这类王八蛋的惯用伎俩了。
不过,这事情他还没办法跟方展宏摊开了说,更不敢翻脸;毕竟这事情,只是他自己私下里的营生。以谢家的豪阔和气度。根本不屑于赚这些钱。
方展宏既然是谢云鸣指定进来的人,他还真不敢往大了闹,只是打了几句官腔,一副义正词严地样子,说什么既然家长把孩子交给我们了,学校就要负责到底云云地,总之说什么就不让牛桦退学,退学费更是想也别想。
方展宏也懒得理他,随便敷衍了两句。就借口排练,推门而去。
从梅修慈那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下午反正没有方展宏的课,他也乐得清闲,最近邓凯和陈朵都没怎么来找他,看来是各有各忙;陈朵刚刚升官,邓凯游荡了几年。终于下决心要搞点事情做,据说正在磨他老爸,要钱开个国术训练馆。
方展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放了点音乐,泡了杯好茶,正在偷取浮生半日闲的时候,班上的学生们就鱼贯而来了——
都是来请假的。
象是约好了一样,都请得是晚上练功时的假。方展宏知道她们最近正在商量买礼物送牛桦,再给她搞个送别晚会什么的。于是也十分爽快,来一个批一个。
将将到了下午四点,班上地男生女生倒有十几个请假的。
方展宏坐在电脑前,随手把以前装得老游戏拿出来重玩,正在入神的时候,忽闻脚步轻盈,袅袅的一股女孩身上特有的幽静异香淡淡的传进房来。
“啊,谢小姐啊。请坐请坐!”
没等方展宏把扎在显示器上的脑袋抬起来,隔壁桌地甄健已经屁股安了弹簧似的窜了起来。殷勤的让座倒茶。
方展宏慢条斯理的移动鼠标,点下“SAVE”存了档,才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斜眼瞄了瞄甄健,懒洋洋地道:“我说甄老师,您老这名字可真没起错……”
甄健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再看谢韵柔也不坐,也不喝水,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方展宏桌前,便有些讪讪的,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回到桌前坐下了。
谢韵柔看了方展宏两眼,见他不紧不慢,也不问自己进来干什么的,心里老大不爽,伸手拍了一下桌子,道:“喂,请假!”
“不准!”方展宏端起茶来,喝得呼噜呼噜响,眼皮抬也不抬一下。
“你……”谢韵柔本来打算撂下一句话就走,谁知听方展宏这么一说,楞了一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拉过身边的椅子坐在方展宏对面,敲着桌子的道:“凭什么?今天下午那么多请假地,你都批准了!我和荆雯约好了晚上去给牛桦买礼物,荆雯的假你都批了……要不是荆让我来,我还懒得跟你打招呼呢!”
“消息蛮灵通嘛!”方展宏手里拿着热茶杯子,好整以暇的吹着气,靠在椅背上笑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别人请假都准,你请假,那算旷课!”
这话气得谢大小姐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看着方展宏呆了半晌,问道:“姓方的,你什么意思?”
方展宏抬起眼皮来,突然间脸上原本懒洋洋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目光象两把刀似的盯着谢韵柔,冷冷的道:“我地意思就是下次进入老师办公室之类的地方,必须先敲门!我地意思跟别人说话要加称呼,比如老师,比如先生!我的意思就是学生跟老师说话不能拍桌子!我的意思就是你——谢韵柔同学,你非常的没有教养!”
说罢,方展宏砰得一声,把杯子重重的砸在办公桌上,瞪着谢韵柔,厉声道:“你应该庆幸你是我的学生,如果你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现在就把这杯茶泼在你的脸上!”
谢韵柔呆呆的看着方展宏,发了半天楞……说实话,她是被——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谢昌戎之外,就连祖父谢云样声色俱厉的痛斥过自己。
要是从前,向方展宏这样身份地位的年轻异性,见到了她不象蜂蝶见了蜜似的扑上来才怪,巴结还来不及,更不用说这样劈头盖脸的好一顿教训了。
“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谢韵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撑着桌边奋力站了起来。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微微发颤。天灵盖上热热的,好象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了一样。
她努力地在脑子里搜索词汇,想要狠狠地还击,狠狠的教训一下眼前这个狂妄、粗鲁、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人,可是越想越觉得眼眶发热,眼泪珠子也不争气的冲了出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算什么人,你凭什么教训我?”
“你又算什么人?”方展宏毫不客气,指着她滔滔不绝的道:“你真以为你是谢家大小姐。你配吗?你的太祖父谢老先生,是毛主席的老师,他谦谦君子的美名,妇孺皆知,无论是走卒贩夫,还是贫民工农,谁不对他景仰有加?你曾祖父谢老院长。是电影学院第三任院长,中国第四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他在剧组和群众演员、民工同吃同住,平易谦和地美名众口传扬!你祖父谢云鸣教授。年轻的时候为了一个剧本,南下采风三年,和少数民族的农人同吃同住;你父亲、你两位伯父,哪一个不是国内有名的平民导演、草根艺术家?”
方展宏长出一口气,接着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毁?谢家四代以下,书香满门,圈里圈外无论是名人还是普通百姓,谁不说一个好字?靠得是什么?如果你的太祖、曾祖、祖父他们,也象你一样,动不动自觉高人一等,拿着自己显贵的身份轻视比自己低微贫苦的底层民众,你们谢家一门。能有今天地根深叶茂,财势显赫?”
“你再看看你……”方展宏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加重了鄙夷和不屑,冷冷的道:“你父亲骂你骂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谢家最大的‘余毁’!连对付林丹丹和李小翠这样地角色,都要用你们谢家这个大招牌来压人,你以为你很威风很有面子是不是?有本事,就应该凭着自己的能耐,替朋友出头打抱不平!仗着老谢家的祖上给你积下的权势,狐假虎威欺负外地平头百姓家的女儿——你这种不肖子孙,把你们谢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我……我是因为……她们对牛桦……”谢韵柔一张俏脸一阵涨得通红又一阵煞白,心里象倒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是该辩解好,还是该狠狠地还骂回去。
方展宏挥了挥手,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解释,沉声道:“你也不用解释。我不是那种不了解情况就胡说一通的人,更不是迂腐到认为凡是打架一定是不可原谅的那种老夫子式的老师。我赞同你为牛桦打抱不平,也欣赏你的正义感和朋友义气……但是我想问你一句,林丹丹和李小翠觉得自己是城市来的漂亮女生,歧视和戏弄牛桦这样的农村女孩;而你,仗着自己是名门望族地千金小姐,轻贱平民出身的同班同学——你到底和林丹丹、李小翠有什么不同?”
“我……”谢韵柔不禁语结,两滴晶莹地泪水在眼眶中闪烁了许久,终于滚落了下来。
方展宏见了她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