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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王氏没法接,只得默默不语。
靖安侯终于忍不住出声:“沈氏,你够了,二郎好不容易回来,非要这样说话?”
沈氏声音立刻高了起来:“哪样说话?侯爷说说我哪样说话了?怎么,二郎如今封了侯,这靖安侯府容不下他了,我连话都不能说了?”
靖安侯想发怒,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把火气压了下去,瞪靖安侯世子邵景渊一眼:“还不快去看看你三弟跑哪去了,不知道他二哥回来了吗!”
邵景渊垂眸:“儿子这就去。”
王氏见此,心疼又不悦。
公爹总是这样,明明是婆母不喜二郎,公爹拿婆母没法子,就把火气撒到大郎身上去。
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安静。
邵明渊的回归明明是件大喜事,可屋子内靖安侯府的主子们却各有心思,气氛微妙。
脚步声响起,换上家常衣衫的邵明渊走进来。
他穿了一件白袍,除了腰间系着一块墨玉别无装饰,衬得眉眼越发冷凝。
沈氏大怒,一只茶杯砸在邵明渊脚边,摔得粉碎。
“逆子,你穿成这个样子,是盼着我早死吗?”
邵明渊望着发火的母亲,心中叹了一声,解释道:“母亲忘了,儿子在守妻孝。”
此话一出,室内就是一静。
在大梁建国初,虽有妻子过世丈夫守孝一年的规矩,可这么多年下来这条规矩早已名存实亡,真正做到为妻守孝的男子寥寥无几。相反,升官发财死老婆成了不少男人心照不宣的金科玉律。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从门口冲进来一位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唇红齿白,此时却怒容满面,一眼看到立在中间的邵明渊就冲了上去,对准他就是一拳,口中骂道:“混蛋,你杀了二嫂,你还好意思回来——”
原来冲进来的少年正是邵明渊的幼弟,邵惜渊。
邵惜渊的攻击在邵明渊看来如幼儿学步,毫无威胁。
他伸手抓住邵惜渊手腕,黑湛湛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淡淡道:“我是不是混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他使了一点力气把邵惜渊推开,邵惜渊一个踉跄扶住立柱,沈氏立刻变了颜色:“邵明渊,你敢对你弟弟动手?”
她忙起身扶住邵惜渊,上上下下打量过,满眼关切:“没磕碰着吧?”
“没有!”邵惜渊依然瞪着邵明渊,一脸倔强。
邵明渊没有看他,对靖安侯说道:“父亲,儿子今天面圣,已经向皇上请了一年长假。”
“一年长假?”靖安侯有些意外。
靖安侯世子邵景渊更是不可思议望向邵明渊。
谁不知道二弟如今炙手可热,趁着大胜的热度在皇上面前多晃几次,定然会更上一层。
他居然请一年长假,就为了替妻子守孝?
邵景渊看着邵明渊,只觉越发难以理解他了。
“这样也好。”靖安侯反而很快接受了这个消息。
“乔氏……”邵明渊开口,平静的神情头一次有了变化,“乔氏的棺椁随战亡将士的棺椁一起,再过几日便会入京,儿子明日出城去接她……等她出殡下葬,我想去嘉丰一趟,向岳丈岳母请罪。”
“人都死了,请罪还有什么用?他们还敢杀了你不成?”邵惜渊反唇相讥,声势却弱了下去。
二嫂那样好的人,二哥居然忍心杀了她,实在是不可原谅!
对,他不能动摇,坚决不原谅!
邵明渊淡淡看了邵惜渊一眼,声音沉沉:“若他们想要,我绝不吝惜。”
他说完,向靖安侯与沈氏请罪:“父亲、母亲,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邵明渊出了门,等候在外的两个亲卫迎上来:“将军——”
“邵知,明日去问一下,冠军侯府什么时候可以入住。”邵明渊对其中一人道。
邵知一愣,立刻道:“是。”
“邵良,那叛逆的情况尽快查明回禀。”
邵良肃容:“遵命!”
面对出生入死的属下,邵明渊神情柔和许多,微微颔首道:“你们下去喝酒吧,不用跟着我。”
他转了身,大步离去。
邵知与邵良一直注视着邵明渊背影消失在花木间,才并肩往外走。
他们两个是自小陪着邵明渊长大的,征战这么多年,行走在外也能被人称一声将军了,皆是五品武将。
二人往外走了一段距离,邵良忍不住道:“你说侯夫人怎么就如此不待见咱们将军呢?我记得小时候明明是世子调皮犯了错,侯夫人却把将军的后背都打青了,还是我娘给将军涂的药。”
“谁知道呢。”邵知摇摇头,叹口气道,“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父母偏心也很正常,侯爷不是对将军最好吗?”
“反正我是想不通,咱们将军无论各方面都是最出众的,侯夫人那般对他,他从没流露出一点怨言。”邵良忽然压低了声音,“咳咳,侯夫人该不会是眼瞎吧?”
邵知捶他一拳:“乱说什么,被人听见让将军难做。”
“是呢,不过还好,等冠军侯府修葺好咱们就能搬过去,将军就不必这般受气了。”
二人相携着走远。
邵明渊回到自己住处,推门而入,站在院子里环顾,一切都很陌生。
他以往住在前院,后来常年征战,连侯府都鲜少回来,这院子还是为了大婚收拾出来的,算起来,这是第二次踏入。
院中整洁依旧,显然一直有人打理着,只是因为少了主人,没有半点人气。
邵明渊抬脚走到墙角,看到了一丛绿油油的薄荷。
第28章 退亲()
细嫩的薄荷叶散发出淡淡的清凉气味,这样一丛,若是到了夏日便能驱逐蚊虫。
他又移步,便看到了一挂金银花搭在花架上,此时已经开花,金黄雪白,一蒂双花,形影不离。
金银花,又名鸳鸯藤。
邵明渊仿佛看到了那个素芙蓉般的女子。
她在这寂静的院子里住了两年,素手纤纤,亲手种下清凉驱蚊的薄荷,又栽下清热解毒的鸳鸯藤。
她驻足凝望这挂鸳鸯藤时,可曾寂寞?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邵明渊抬手,手指轻轻拂过花瓣。
他的手常年握刀枪,老茧又厚又硬,很是粗糙,洁白的花瓣就落了下来。
邵明渊忙收回手,垂眸看着落地的花瓣,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娶妻的,害人害己,自作自受!
邵明渊靠着花架,抬头望天。
彼时夕阳刚刚落下去,灿烂的晚霞黯淡无光,无声无息与人间告别。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幼虫的低鸣声,风吹过,便送来了薄荷清香。
邵明渊直起身,抬手拂去掉落肩头的花瓣,抬脚往外走去。
这个时间,西府的几位姑娘都下了学,回到府里第一件事便是去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安,青松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今日是书法课吧?”邓老夫人笑看着三个孙女。
三位姑娘中年纪最长的是大姑娘黎皎,刚满了十六岁,鸭蛋脸柳叶眉,很是端庄秀气,也是邓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
另外两个姑娘都是二太太刘氏所出,穿黄衣的是四姑娘黎嫣,与黎昭同岁,穿粉衣的只有十岁出头,是六姑娘黎婵。
邓老夫人一问,年纪最小的黎婵就开了口:“是呢,刚刚换的书法先生,可严格呢,今天还打了我手心。”
她伸出白白嫩嫩的手给邓老夫人看,手心处果然有红痕。
邓老夫人笑眯眯道:“证明六丫头还不够努力。新来的书法先生是乡君亲自请回来的,你们好好跟着学,今年的佛诞日争取也露一次脸。”
当今天子信道,太后却信佛,是以京中无论道观还是寺庙都很兴盛。
每年佛诞日,各府女眷都会带足了香油钱以及抄好的佛经前往大福寺参与浴佛等活动。
那些佛经大多是由女眷们亲自抄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成了各家展示姑娘家书法的机会。
原因无他,与大福寺同处一个山头的还有一家疏影庵,里面住着一位了却红尘的大长公主,论辈分当今天下还要称一声姑姑。每年佛诞日大福寺的僧人会选出书法出众的佛经,送到疏影庵去。
每一年,哪家姑娘抄写的佛经入了大福寺僧人的眼并被送到那位大长公主面前,那可是大大的长脸。
“佛诞日马上就要到了,临时抱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