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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他提到‘王爵’二字,瞳孔猛一收缩,仿佛要在瞬间闪出狂怒的雷电来,但她毕竟老于世故,强行按捺住,只是淡淡道:“他忘恩负义,自有老天收了去。”
静王恭谨低头,唇边却露出一丝诡谲微笑,终于,找到你的死穴了!
岘昆行宫中,皇帝听周浚禀报着他的设想,目光炯炯有神。
“此处从无人烟,飞鸟不过,直能行此奇袭吗?”
“臣以粗绳系身,速度甚缓,但的确安然无恙。”
周浚禀报道,他打量着皇帝的神色,继续道:“林邝对平州早有染指之意,他又熟悉朝中巨细事务,若不能铲除,朝廷不知要受多少挫折!”
晨露在旁听着,插了一句道:“以多胜少,才是兵法正道,趁着忽律可汗求援不急,歼灭这一支为虎作伥的队伍,并非难事。”
皇帝细细看过地图,又沉吟一阵,毅然道:“好,朕将此事托付与你。”
君臣又商议了一阵,周浚辞出,走到院门前,却听晨露在梧桐之下轻唤道:“大将军请留步!”
她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凛然生辉,是她那日把玩借走观赏的。
“真是把好剑……”她反手递给周浚。
“娘娘找我,也不是单纯为了此剑吧?!”
晨露笑得悠然婉约,轻声道:“大将军,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望着树荫尖的缕缕光斑,笑容在日光下显得森然冰冷,“你大胜之后,不要杀了林邝,将他带来见我!”
周浚一愕,但随即,他看到那重凛然杀意,豁然而悟,也不再询问,长叹一声,断然应道:“好!”
他置身离去,只留下晨露,在正午的阳光下,静静眯着眼,望向头顶的梧桐深翠。
绿荫之下,她素裳翩然,清冽幽静,仿若仙人,只那一截雪白玉臂,因极度的愤怒而紧绷着。
一阵清风吹过,那娑娑的叶声,在她耳边,仿佛幻化成万千英魂的呼啸。
她闭上眼,喃喃道:“林邝,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我,可你满手沾染的却是我袍泽战友的鲜血,天能容你,我却不容!”
她微一用力,那水葱一般的指甲,生生没入树身,一阵摇晃,叶落如雨。
第一百六十章 袭杀
栾城之中,街道空旷,人烟稀少,微风吹过,只余下一缕黯然肃杀。
百姓们已经从惊恐之中醒转,却仍不愿开门,他们只是从窗户的缝隙中窥望着,一旦触及城头上那玄色狰狞的狼旗,便好似被马蜂蛰得刺痛,连眼都睁不开。
街衙之中,如今成了鞑靼王子的帅帐,却是此间最热闹的所在。
穆那王子撕下一架羊排,正啃得舒畅。他年方二十,如其他贵族一样,喜爱中原的衣食,但对本族的习惯,却也未排斥。
身边掳来的中原女子,华衣盛妆,蹙眉含泪,半跪着为他在金杯中斟满酒。
她正值妙龄美貌,乃是林邝破城之后,从官宦世家中挑选来侍奉王子的。
穆那大品地饮下酒,看也不看她一眼,面色仍是阴沉铁青。
“如此醇酒美人,王子为何愁眉不展?”
林邝眼中精光闪烁,虽然心如明镜,却仍是问了出口。
“林帅何必明知故问?”
穆那想起父汗率军在外,却命自己留守在这区区小城,心中便是一阵光火。
鞑靼人以勇武为荣,若不能获得显赫军功,根本难以登上可汗之位,穆那本想在这次远征中崭露头角,却不料可汗一声令下,大军驻扎在三十里外的雪峰之下,竟只让他掌管这一城事宜!
“王子也不宜太过心焦,忽律可汗也是为了维持这大胜的局面不坠,才让您坐守重镇的!”
林邝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无意间,却是暗嘲他不堪大用,若是上阵,只会坠了乃父的威名。
穆那久习汉文,语音腔调看是听得出来,他怒气上涌,强自压抑住胸中波涛,将残酒一饮而进,一把搂过美人,不顾她的惊呼挣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林邝望着他昂藏身形,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也将自己杯中美酒饮尽,不疾不徐地离去。
他带着两个等候已久的侍从,正走到大门口,却听身后主院中,传出一声尖利的女音,凄厉中带着绝望和惶恐——
就算是强逼逞欲,也不会有这等骇人的声响……
林邝正在踌躇,又听穆那气急喊道:“快来人!”
王子的亲信早已涌入,等林邝带人入内时,只见到床榻上,染满了鲜血。
那女子手执蝉翼一般的薄刃,直直刺入了自己咽喉,已然气绝。
穆那手捂住胳膊上的长长口子,接过亲信递来的绷带,将泉水一般深涌的血流紧扎止住。
“是谁说中原女子温柔如水……这个小小女子,居然企图刺杀我!”
穆那喘息着,面上情欲之色未褪,却又染上重重怒气,灯下看来,显得阴森摄人。
林邝在旁看着,也甚觉尴尬,这女子是他献上的,如今闹得如此血腥,也实在过意不去,他打了个哈哈,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听身后从人朗朗答道:“王子身为黄金贵族,却连一个弱女子也制服不了?”
穆那气得眼中冒火,目光如刀一般逼视而来:“林帅,贵纲纪真是生的好家教!”
林邝正要斥责从人,却听这人仿佛被鬼迷心窍,更梗着脖子,冷笑道“常听说鞑靼人以伤痛为荣,可王子这道伤,可还带状脂粉气呢!”
他哈哈大笑,周围兵士虽然恼他无礼,心下却暗予赞许。
穆那气得浑身颤抖,大喝一声:“你给我上前来!”
那人踉跄着上前,林邝见他面色潮红,大约是喝多了酒,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床前,却嗝得浑身抖动,双袖乱挥,电光火石间,穆那发出一阵凄烈的吼叫,满含着剧痛狂怒!
众人正想细看,就在那一瞬,灯火被弹指熄灭,满室都陷入了漆黑混乱。
好不容易,有人摸索着点起了灯,却在刹那惊得面色煞白,穆那王子面色发黑,竟直挺挺地僵死在床榻!
在短暂的不敢置信之后,众人发现,林邝和他的从人,也已经消失无踪。
“快去通报可汗!”
纷乱有力的脚步声,朝着室外奔去,一阵阵惊呼和恸哭,以这个院落为圆心,涟漪般向四周扩散。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来历
忽律接到噩耗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抑制不住胸中悲愤,又是一阵猛咳。
他俯下身,以颤抖的手触摸着干冷的黑土,低喃道:“为了这片土地,我的儿子白白送了性命……”
一旁的将领皆是黯然,即不能劝,也不能干看着君主悲痛,一时手足无措。忽律的咳嗽一阵重过一阵,他的次子年方弱冠,啜着泪搀扶起了父汗,正要劝他节哀,忽律却自行挺直身躯,双目炯炯。
他也不多言,纵身跃马,飞驰入城,身后众人也齐齐上马追赶。凉风灌入人的胸肺,本来极为快意,却被这凶噩变为亡灵的不祥呜咽,忽律以鞭策马,呼啸龙腾一般,半刻便贯城而入,到了长子的床榻之前。
穆那面色发黑,五官扭曲,涣散的瞳孔中带着惊恐和剧痛,已经冰冷僵硬。
忽律双手止不住颤抖,一把将他抱起,深深纳入怀中。
“萨满依据长生天的意旨,说你此行不吉,我使你避于刀兵,却不料,仍是死于非命……”
他声音低沉,隐忍,然而带着撕心裂肺的不祥。
“林邝呢?!”他低喃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为这声音中的杀意而凛然惊心。
“就如同烟雾一般,在房里消失了?!”
忽律怒极反笑,苍凉的笑声,将满室都染上阴霾和惊悚。林邝并没有烟雾一般消失,在一片黑暗和混乱中,他只觉得浑身一麻,便被点穴扛了出去。他的随从负起一个偌大的身躯,却竟然步履如飞,林邝被风吹得睁不开眼,鼻端却隐隐嗅到一阵清雅墨香。
林邝虽然出身贵胄世家,生性却并不好文,他的随从当然更不是什么文人墨客,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味。
他若有所悟,已是吓出一身冷汗来。那人奔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眼前出现熟悉的营帐,才将他放下。
林邝感觉穴道已解,他活动着手腕,强打起精神,冷笑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撕下长袖一角,在脸上擦拭片刻,便是截然不同的一张面容。
“果然如此……”
林邝咬牙恨道:“你将我放回自己的大营,难道还想逃得性命吗?”
那俊逸青年回以倨傲的微笑:“我若要走,你的千军万马,却也追赶不及,更何况,你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找的晦气?”
他转身便如烟雾一般疾奔,林邝正要喊人,却只觉头皮一阵凉意,伸手一探,竟是一片薄刃,居然嵌在发间,差个毫厘,就是脑浆迸裂。
他的中军大营中,有亲信飞奔而出迎接,有见多识广的,见他呆呆的手持一道奇形薄刃,不由惊叫起来“居然是他!”
“是谁?!”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