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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谭纵第一次到县衙来。整个县衙门面很是威风大气,只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此时的县衙大门,墙上还有许多的缺损,地面的青石板上,也有许多被钝器砸出来的坑洼。一眼望去,此时的无锡县衙虽然算不得满目苍夷,但多少也有些破败,便是这黄榜上面也留了几记刀斧的痕迹。
显然,当日无锡被劫时,这无锡县的县衙门前应该有不少山越蛮子堵门。而且,这些山越蛮子的军纪想来并不怎么后,但也可能是已经劫掠的兴起了,军官约束不住的缘故。
此时县衙大门洞开,门口站着四个差役。这些差役谭纵并不认识,不过只看这些人神色略有些激动,就知道这些个差役应该也是参加了前天那一战的。
等谭纵三人走得近了,为首的一个差役却是立即走上前来行礼道:“谭大人!”
谭纵却是摆摆手,笑道:“不用这般多礼,我今儿个却不是来办公务的。”见这人却是穿着户籍司的公服,谭纵却又好奇道:“怎么,现在县衙里人手不够?还要你们户籍司的过来站岗?”
那差役却是应道:“大人说的不错。那一日折了许多兄弟,又有许多人还身上带伤,短时间内怕是不能上班了。李师爷得了林县尊的吩咐,只得无奈让我们这些人暂时过来凑数。”说到这里,这差役却是又恨声道:“不过我们虽然逮不了贼人,但是对付一些不入流的青皮却是不成问题的。”
谭纵见这差役说话时的语气放的很是严重,这才想起来黄*瑶的前夫可不正好是户籍司的副押司。大概这些户籍司的公人听了黄*瑶的事情,此时很是有些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因此才会这般样子。
只是谭纵却是不接这差役的茬,只是继续笑着道:“你们可是连山越蛮子都杀过的,又哪会抓不着区区的蟊贼。”
这话却是说的几个公人都很是有些羞涩,但偏偏眼中又是得意,显然这种斩杀山越蛮子的事情对于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几十年里唯一能拿出手的事迹了,自然值得得意。
笑过一阵后,谭纵随即却是打断了话头道:“我却是不能再耽误你们值勤了,否则怕是这大门就被咱们几个人堵上了。”说罢,却是转头看了一眼门外面几个缩头缩脑,很有些不敢见人的汉子,心中一阵了然。
这几个汉子一看就是没有正经事做的那种,说白了就是在外面打混的青皮。这等人物,历朝历代也不会少的。只是这会儿这些青皮却很是紧张,在县衙门口畏畏缩缩地站了好一会儿,又互相推搡,指望别人给自己打个头阵,冲在前面。而这些青皮最显著的一点就是,视线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谭纵三人,往往是在谭纵和严谨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
谭纵知道,这几个青皮怕就是要和自己打官司的人了。虽然这些人找的是黄*瑶,但黄生好临死前把黄*瑶指给了他谭纵却是不争的事实,特别是谭纵当初拿出了彩礼,黄生好也接下了,这在礼法上就已经造成了事实。离真正的结婚,谭纵和黄*瑶所缺的不过是一个到官府户籍司报备的手续而已。
所以,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当这些人要与黄*瑶打关系时,这个文案才会交到谭纵手上来。不过谭纵也清楚,在这件事情上,林青云当时的态度必然是不利于自己的,否则断断不会做这种得罪同僚,甚至可以说是“上司”的事情。
不过,谭纵相信,昨晚严谨连夜送过去的书信必然会让林青云转变态度。即便林青云不会旗帜鲜明的对展暮云倒戈相向,但必然也不会偏向于他,甚至还会略微偏向与己。
正如莲香所说的,这林青云的弱点便是在一个官字上。既然谭纵这个时候能威胁到他林青云的官帽,这林青云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还陪着展暮云玩那种小孩子游戏。
这时候,远远的却是有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走了过来。那些青皮见了,脸色却是立即换了一副兴奋表情,纷纷围了上去。只是不一会儿,那些青皮却是如被雷击般的愣在了原地,那老人却是将一锭五两重的银锭交到了其中一个青皮的手里,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从这几个青皮的态度转变来看,谭纵却是有了些判断。
“大人。”王坤云这时候却是凑上前来,显然是询问谭纵的态度。
“不用了。”谭纵却是淡淡道。这老人很明显是展暮云家里的佣人,而这老人前来的目的应该就是与这几个青皮说他不管了。
若非是这展暮云在背后挑唆,这无锡县里又有谁会挑在这个时候拿黄家的房子说事。更关键的是,敢公然和他堂堂六品游击打官司,即便这案子在表面上看起来很有些争执,但敢和他对薄公堂的胆子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更何况谭纵清楚的知道那借条来的很蹊跷,甚至往下查下去,这些青皮都脱不了身。
想来这也是这几个青皮在面对他时眼神躲闪的原因,实在是心里面没这个对视的底气。
要知道大顺朝民告官的事情虽然少,但却不是没有先例。甚至去年四川府都有一位商人因为税务问题把某县县令告到了知府衙门里,结果因为事实实在是太清楚,那县令根本没有半点抵赖的可能!
最后这县令不仅被判了个停职留用,而且还要赔付这商人多缴的税款,甚至最后那知府还得代表朝廷赔偿这商人纹银十五两作压惊。当然,这银子最后自然是那县令掏的腰包!
在这司法方面,这大顺朝却是做的和后世差不多,甚至比后世还要更民主一些。
谭纵又看了那几个青皮一眼,心中不免摇头。知道今天早上的这场官司到这个时候怕是就结束了。虽然很是对不起他第一次穿公服,而且这种虎头蛇尾的事情让他很是不爽,但谭纵却也清楚,自己却是在与展暮云的对抗中再度扳回了一局。
只是唯一让谭纵疑惑的是,这展暮云昨天一晚上明明都有时间去通知这几个青皮撤销官司,但为什么非要到今儿个一早才遣老仆过来,而且还在他面前办这件事情。
“示敌以弱?”谭纵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不算好的词来。
对于展暮云这等人物,谭纵虽然一直在心里看不起他,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却是不得不打起十万个小心。
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青皮却是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却是一咬牙,从同伴手里接过那锭银子,然后一脸悲壮地向谭纵走了过来。
远远的,这汉子就嚷嚷开了,直接道:“你别以为你是大官我就怕你,我就不信在这般多父老乡亲面前,林县尊还能袒护你……”
看着这汉子在那嚷嚷个不停,谭纵忽然产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他这才知道,展暮云虽然不打算跟他当面打擂台了,却还是想要趁这机会好好的恶心他一下,绝不会让他这么好过。而眼前这个一脸悲壮,正在鼓动其他围观百姓一起去听堂的青皮,就是那个负责恶心他的“工具”了。
第两百零八章 山越之厄
钟诚匆匆忙忙地敲开赵云安的书房大门,见着正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的赵云安,有心想待会再过来,但手上的消息又是十分重要,曹乔木传消息过来时就说要尽快交到赵云安手里,只是赵云安在办公务他又怎么敢打扰。正犹豫不决,那边赵云安却是已经抬起头来看见他了。
看见钟诚脸上急切的表情,赵云安紧皱的眉头不自觉地又深了一些:“钟诚,什么事情?可是曹大人那边有了消息?”
王仁意外落水的时候,赵云安就在边上。而且,两个人离的非常近,甚至不超过两米。但就是这两米的距离,却让王仁这位整个大顺朝都算得上一号人物的四品知府,就这么干净利索的掉进了水里,让他赵云安根本没来得及拉上一把。
赵云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湍急的水流仅仅只是在那缺口上打了这么一个漩,王仁的身体就直接被卷的无影无踪。到这会儿,赵云安已然把手底下的侍卫还有南京府能抽出来的公人全部派道了洪水区和下流区域,并且下令务必寻回王仁。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半点好消息回来,这个时候私底下已经有人在传言王仁怕是早就葬身水底了。
不过,对于王仁的落水,赵云安却是抱着另外一层心思。他很清楚的记得,原本他与王仁本来是在那河堤上商讨如何堵缺河堤,但这个时候却是有王家的下人突然过来了。而赵云安出于尊敬,故意走开了两米的距离——在那样一个吵杂的环境下,两米的距离已然足够别人说私话了。
自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就在那仆人离开后不久,王仁却是如同得了失魂症一样,竟是自己走到了河堤边上,然后在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时候,一脚踩空,这才落进了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