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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会儿便是如此。
谭纵当时虽然更多想到的是自救,但他那一通不惜手臂的战鼓,的确鼓起了所有人得士气,而且当时谭纵实则完全可以抛弃他们,借着骏马之便脱身而走,根本不需要留下与他们一起并肩杀敌。
而谭纵若是当真走了的话,结果自不必说,当时在场的两百人必然会被人包了饺子,这时候怕是统统都做了别人的刀下鬼,此时又如何能留得命在。
故此,这些人对谭纵的崇敬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而谭纵两世为人,这还是如此直接得被别人如此跪谢,这冲击力自然是巨大非常,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学那些电视剧里的主角们一般,好走上去将人扶起来。只是谭纵刚一动双臂,手臂沉重的感觉却又让他醒过神来。便是这么一个恍惚时间,那些公人便又站好了。
此时,谭纵一时间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立了半晌后,这才开口道:“我进去看看兄弟们,你们不必管我。”
那头目却是对着谭纵一抱拳,也不多话,便又站回了岗位上。只是视线却是随着谭纵的身影而渐渐发生了偏转,一直到谭纵转过影壁,从视线中消失不见。
还未进杏林馆时,谭纵耳朵里便能听见一些个公人破口大骂,要医工赶快过去救人的声音,又有许多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来,这些声音交织在了一起,等谭纵转过影壁时,立时便占据了谭纵的整个耳朵。
杏林馆不大,只分了前后两进,中间隔了个大约长四米宽三米天井,中间被人放置了几株养在青瓷大缸里的植物,有些似后世的青萝,但谭纵远远看去却又觉得不像,最后还是瞧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后进乃是药房,仓库之类的地方,只有前前才能放人。而前进两侧又各有两间厢房,平时坐诊的大夫便坐在其中的一间房里面,只是这会儿却是被伤员全数躺满了,甚至还有些轻伤员直接便坐在了外面的走道上,便是天井里也坐满了人——毕竟这只是平时给人看伤的地方,却不是给人养伤的地方,因此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地方。
这时候虽然谭纵未出声,但人实在是多,他方一从影壁后面转出来,立时便有人发现了他,顿时就站起身来恭声道一声“谭大人。”这一声喊,顿时又惊动了其他人,一时间天井里便到处都是“谭大人”的叫声,便是那些厢房里的人也都走了出来。
实则这儿这般多人却并不全是病人,倒有大半是担心兄弟、朋友伤势留下来等待的。而又有一些从县衙那边认了尸体后,放下了心过来寻人的家属,这时候却也是在杏林馆里滞留不去。
对于这般多人拥挤在一块,虽然有些碍手碍脚,但毕竟都是些硬伤,也不需要望闻问切四诊,因此这些跌打大夫们也不好赶人,只是站在各自的房间里指挥着手下的学徒工手脚麻利点。至于谢飞留下的一位随行的军医,却是早习惯了这等吵杂的环境,因此根本没有丝毫的妨碍,包扎起来反而比那些跌打大夫更要有效率的多。
只是谭纵这一到,整个杏林馆的秩序便有些乱了。便如门外的那些公人一般,这些人脸上顿时一脸的崇敬之色,他们确实是未想到谭纵竟然会在这时候过来探望,毕竟谭纵自己身上都是带着伤的——他中冷箭后仍然挺在车门上的身影早已然被无数人收入了脑中,而福叔给他拔箭时,也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可谁知便是这样,谭纵已然过来了探望,须知便是林青云这位无锡县的县令都只是委派了师爷过来,先是说了些勉励的话,又让大伙不用担心抚恤什么的,也算是免了大伙的后顾之忧了,让大伙觉得拼着一场总算没有白拼,那些死的兄弟也没白死。但此时与亲身过来的谭纵比起来,着师爷过来许下了种种诺言的林青云,却是少了许多的人情味。
而与这些从修罗场下来的公人们相比,那些大夫自然又是有不同想法。
这些跌打大夫和那位军医得知来的是谭纵后,那些跌打医生自然是不好怎么说了,心里头更是存了些接近谭纵的想法。而那位军医却是从那些受伤的公人那儿知道谭纵的事迹的,因此便又仔细看了谭纵两眼。只是见谭纵虽然身形还算健硕,但是与他想象中的那等猛士却是有不少的差距,心中不免便有些失望。
谭纵看着场上的混乱,却是觉得异常的尴尬,他的确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到来会引起这一场混乱。这时候,他却是无意中间到了那军医皱眉的样子,自然认为这军医是对自己不满了,因此不得不忍着痛,勉力抬起双臂,坐了个下压的姿势。
一瞬间,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第一七八章 结人心
这个天井里六七十号人,除了那些身上沾染了些血污的病人家属外,几乎各个都是身上带伤,甚至其中绝大部分在谭纵未到时,根本还在呻吟。可就是因为谭纵这么一压手,整个杏林馆就彻底变了个样,这让那军医李祥林心中不由地就多了一份好奇,一份敬重。
李祥林虽然看着不起眼,而且身上也没带上点官职,但他却是随着自家师傅久在军中,对于军中的那些传闻轶事也是知之甚详。什么开国时的五大上将,百年前率军打的吐蕃人俯首称臣的李家军,这些都是军中传闻甚广的事迹,便是民间也多有传闻。而这些传闻中,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些人素有威仪、深受军汉爱戴什么的。
可眼前这一幕,却是有些超过了李祥林的认知。莫说是苏州府,便是南京府他也不曾听说过驻军里哪位将领能有这般的威仪,仅仅只是这么一压手,便能让所有人禁了声,这不可谓不传奇。
便是谭纵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只是下意识地抬手压了压,竟然就带来了这样的效果。
谭纵心里面陡然间就多了些压力,这些压力来的莫名其妙的很,但却是让他双肩变得极重,仿佛自己肩上一瞬间便增了许多的负担和责任。
这份压力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路上原本已经打好了的腹稿这会儿也全然无用了,一时间只能期期艾艾的站在原地,便是脸都涨得红了——这个脸面可是丢得不小。
那些公人见着谭纵这幅模样,也同样不说话,便是身上再痛也是强忍着,只是拿眼看着他,眼睛里几乎全是一种莫名的期盼。
谢衍站在谭纵身后,自然是将这一切都收进了眼底。
对于谭纵,他始终抱着一丝旁观者的态度。他与陈扬不同,陈扬这会儿几乎已经成了谭纵的贴身跟随,便是安王指派人时也是特意点名了让陈扬领头。若是在往日里头,谢衍这个侍卫营里的老人见着有新人忽地爬到了自己头上,自然是要想些法子给这新人点苦头吃,也算是提醒下这些新人,让这新人老实点。
可陈扬这次却不同,他的机会几乎是他用命换回来的。虽然谢衍自认若是换了他在场,只会比陈扬做的更好,但这便是所谓的命数,因此对于陈扬,对于谭纵,他便少了挑衅的心思,多了几分旁观者的想法。
最直接的体现,便在于这一路上的出工不出力。不论是中午的刺杀,还是晚上的生死厮杀,谢衍都是有所保留。倒不是他完全消极怠工,而是更多的选择了自保,而不是去保护谭纵,这里面看着差距极大,但以谢衍的演技,自然不会让人体会到太大的差距。
当然,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自然也是可以看透的。只是,所谓的有心人,自然不会去拆穿谢衍的想法,毕竟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可能会被安王留在谭纵身便的陈扬外,基本上大家都是要回京城里去的,自然不能轻易就得罪人。
故此,谭纵在对待谢衍的时候,便不如陈扬那般亲厚,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而谢衍自然也不如陈扬那般尽心尽职,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敬意,守着侍卫的规矩。这些都是两个人私底下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没有谁会去故意捅破。
但到了这会儿,谢衍心底里对于谭纵却是有了些不同的感官。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便是城中也是有军队驻扎的。而在城外,更有军队驻扎在城外的四个卫星城里,而官家也时常会微服出宫,去各军营中探访。
故此,作为老资格的侍卫,谢衍却是时常会得些照顾,即便没资格站到官家面前去,但多少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故此,对于京城周遭的那些军队,他多少也算是有了些理解。
眼前的这些公人,虽然和那些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军汉有着极为显著的差别,但适才的那一幕表现,却让他心底里陡然就是一震,因为这等模样分明和那些军汉看那些久负盛名的将领一般模样。
谢衍半眯着眼,看起来仍然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护卫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