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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恭敬地合上折子,对上一礼:“这事我不知情。”
赵珩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当然听明白了,这是要向他发难了。
赵珩一挑眉,死盯着他手里捏着的折本:“云州都指挥使,官在三品,他调兵遣将,你这个封王却毫不知情?”冷呵一声,手向上一打,桌边放着的茶盏就被他掀翻摔在了地上,应声而碎,“皇叔说我能不能信!”
“陛下不信,也得信,”赵倧挺起腰对视上去,“靖州已叛,云州又乱,陛下打算从哪里调兵来镇压?贺琪领出去八万人,陛下难道要把十万禁军也指派出去吗?”他眉头紧锁,沉默了良久,才长叹一声,“我要回去。”
赵珩大概没想到他这样说,哈哈放声笑起来,随后肃起面皮:“回去主事?”
赵倧踏出去一步:“回去平息事端,提邓秉修入京请罪,遣云州十万大军打道回府。”
赵珩看着他,他也不闪躲,叔侄二人在清风殿中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中隐有火药味,谁也不先开口,谁也都不肯先退让。
“这件事,孤做主了,叫英王回去。”清风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外头是韩太后不怒自威的声音传进殿中。
赵珩起身下殿,迎了她一把,拧着眉头不说话。
赵倧也拱手一礼,叫了声:“皇嫂。”
韩太后平着语调嗯一声:“把魏鸣留下,给你看家,你看成不成?”
赵倧眉心微动,微哂一回:“皇嫂说好,就好。”
赵倧离开清风殿时,是卫津送他出去的,殿内只留了韩太后跟赵珩两个人。
太后掸掸袖子,往太师椅上一靠,看赵珩:“凡是碰上英王的事,皇帝就这样犹豫吗?你往日的果断,哪里去了?”
赵珩弯腰告了罪:“儿子只恐怕放虎归山,”跟着站直了身子,眼底冰渣未碎,往殿门口望过去,“他回京时儿子万般不情愿,可后来儿子想,放到眼皮底下也好。但是眼下云州兴兵乱,您真拿得准?”
“拿不准,但只能放他回去。”韩太后很白,这些年又颐养的好,看着就很富态。她一抬手是凤仪万千,在赵珩肩头按了一把,“别这么瞻前顾后,把他放回去,能退云州军最好,若不能退,打一仗,斩草除根。”
赵珩一听,沉默下去,在心里忖了许久,嗯的一声跟着点了头:“儿子叫人先拟好诏书,若云州军不退,就发旨告天下,令诸州府勤王,诛杀反叛。”
太后见他有了决断,就不再多说,抬抬腿欲动,却又停下来,深看了赵珩一眼:“皇帝算计成麟的时候,该想到今日的局面吧?还是说,这原本就也在你的棋盘上?”她面上有了痛色,“好好的一个孩子,你办的太狠了点。”
赵珩心漏了两拍,赶紧就撩了袍子跪下去,冲着韩太后磕了个头:“儿子对不住您。”
“你对不住的不是我,是皇后。”韩太后冷眼看他,可终是心疼自己骨肉的,就伸出手放在了赵珩面前,“孤知道你为什么,没说你做的不对,但是你太急了,物极必反的道理都忘了吧?看着吧,曹谦岳——会闹出大事来的。”
赵珩就着韩太后的手起来,顺势把她手握紧手里:“儿子已经等了八年,不想再等了。您放心,他若被生擒回京,这件事就此了结。可他如果战死了,”他端的笃定,对韩太后打了个笑,“事情荣姜一定会知道,儿子已有后招等她了。”
“你果真是算好了的,”韩太后眼一眯,摇了摇头,髻上步摇跟着晃了晃:“你若真想曹老王爷死,再过几日,把荣姜派出去,替下贺琪吧。”
赵珩一点头,扶着她起身,送出去清风殿。
卫津见太后走,才抬脚进门去,就听见赵珩吩咐:“给西边去封信,叫他准备起来吧。少则十天,多则半月。。。。。。”话到嘴边又改了改,“最多不过一个月,自有准信。”
“奴才想劝陛下。。。。。。”卫津躬身步上前去,跪到了赵珩脚边。
赵珩一摆手打断他:“这时候,已经收不了手了,”他偏头低垂下眼睑,睨卫津一回,“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知道我最想办的是什么,这时候开口劝?”说着玩笑似的,“不要命了?”
卫津却听的心中一惊,忙道不敢,就起了身退出去,不知吩咐什么事去了。(。)
110:见物如见人()
赵倧离开邺城的那天,荣姜去城门送了他。
走的还是那道顺贞门,但荣姜的心境却全变了。
她看着赵倧轻车简从,不由的皱眉,压着声叫他:“我有话跟殿下讲。”
赵倧挑眉看她,又四下看看随行的人,就知道她的意思,把马缰交到仆从手中,负手踱步跟着她往一旁挪了挪:“你今日来送我已经很不妥,有什么话快点说,耽搁的时间久了更不好。”
荣姜蹬着脚下的土,咬咬唇:“原我说不来,是外祖父说左右无妨,”说着才从袖口里掏出方私章一类的东西,长条状的东陵玉,最顶端是打磨精细的芙蓉花雕,她伸伸手给赵倧递过去,“这是我从前玩儿的时候刻的章,殿下带上。”
赵倧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底部刻着的是“固宁荣章”四个字,他稍皱眉,嘴里是“哎哟”一声,笑着趣荣姜:“这样的章交给我,可见你足够信我。”他把章抛一回又接回手心里,“要是诬陷你通敌,这一方印章就够使了。”
荣姜面色一黑,深呼吸了几口,眼神放在章上,没好气的道:“外祖父说了,殿下此去不知前路如何。云州邓秉修敢不报殿下知晓就调兵响应忠靖王爷,大约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只怕是云州众人想逼着殿下走他们想要的路,”见赵倧点头,她才继续道,“既然如此,殿下未必就能说服邓秉修退兵。万一邓秉修冒死扣住了殿下,届时殿下想不答应他们都不能够了。”
“国公爷想的蛮周全,”赵倧顺势把那方印章揣进怀里,笑着看荣姜,“你把这东西给我,想必是又有私交卖给我做人情?”
荣姜点头:“有这方印章在,衮州和代州都会相帮。如果殿下看势头不对,叫人拿着章去找援兵,打也能打服了邓秉修。”又见赵倧只看着她笑也不说话,就只当他是不信,荣姜啧了一声,“衮州都指挥使是我母亲的旧部下,代州那里因有程家的交情在,还是卖的起这个情面的。”
却不想赵倧听罢后竟伸出手来捏她脸颊,吓得荣姜连退三步躲开他,虎着脸瞪他,才要开口怒骂两句,就听赵倧道:“这究竟是国公爷的主意,还是你担心我此去回不了头,私自做主的呢?”
荣姜一时未语脸先红,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被人揭穿心事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左手攥了衣角在手里揉搓。
赵倧把她这副模样全看在眼里,就笑出声来:“荣荣,你会不会看不懂自己的心思呢?”
荣姜愣了愣,抬头看他:“殿下什么意思?”
赵倧后话却没再说,只拍了拍胸口,那方印章像就放在那里,盯了荣姜一眼:“也许以后你会明白吧。”说着转身往城门,临走还不忘交代荣姜,“京城势必还有一场硬仗,我不在,你遇事要三思,邺城已不是十年前可供你横行的地方,我还是当日那句话——谋定而后动。”
荣姜看着他离去,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就像当日程邑被押解入京时那样,甚至比那日更觉委屈——大邺的英王倧,本该簇簇车马,而不是像这样,要一路风尘的赶往云州军所在。
或许依赵倧的睿智,邓秉修会趁势兴兵他料想到了,可尽管并拿不准他究竟有没有反心,荣姜还是愿意相信他,还敢把那样的印章交到他手里,哪怕程邑一再劝她离赵倧远一点,她还是忍不住,想靠近这位殿下啊。
只是她大概不会知道,赵倧离京的前一日,只身往太傅府见过周尤深。
彼时周尤深正要出门,迎头撞上了进府的赵倧,他一愣,就听赵倧问:“老师要去哪里?”
周尤深端了个平礼,迎赵倧往府内:“去见殿下。”
赵倧脚步微滞,旋即又提步跟上,失笑道:“我已经答应了陛下,不日离京,邓秉修举兵这件事终究是为我,我该把他劝回去。”
“殿下要劝他回云州?”周尤深脸色不好看,干脆停住了脚步扭头盯着赵倧问。
赵倧也不在意,点头道:“我知道废太子事之后,老师你心思更重。”他反手指自己,“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愿意动他的位置。不是不能,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