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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忍了又忍,嘴角还是不可抑制的扬起。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他笑眯眯,说的轻佻。
桂花难得的没有生气。
“可不是。等你救我出去呢。”她语调轻松,半真半假。
战青玄眼中流光闪烁邪气横生:“你那个好哥哥看你看得可严。我在树上潜伏了那么久,他屋里的灯才熄。”他凑近桂花耳畔,“为了救你,我可是牺牲良多,你要怎么补偿我?嗯~~”最后那个字低沉旖旎,沉沉的压在嗓中婉转迂回。
桂花干脆的伸出手,推开他就快贴到她脸颊的挺鼻。“正经一点,有话和你说。”她压低了声音,生拍惊动隔壁的人。
战青玄揉揉鼻子,黑亮的眼睛流露出些许委屈:“我一直都很正经。”
桂花道:“孙家大少爷的事情,你现在必须告诉我。这次,我只怕是逃不掉。”
战青玄轻笑一声,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这么严肃。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他修长的手指温热有力,“我说过,你喜欢上我,就可以不用嫁给孙茗。你不信我?”
眼睛被遮住,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恍惚感受到屋内烛光明明暗暗。大概是外头起了风。
桂花拉下他的手,诚挚的望着他:“那好。我喜欢上你了。你要怎么不让我出嫁?”她的心忐忑不安,用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两句话。
他怔怔的望着她,随即轻笑开来:“桂花妹子,你骗人的本领见长,说的和真的似的。”他别过头去不看她,“其实……”
话音未落,门猛地被撞开来。
桂花还未来及回味战青玄话里的深意,便猝不及防看见了立在门口温文儒雅的钱惜松。他双手背在身后,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孙二少爷,真是好久不见。”
桂花站在原地,傻傻的想,孙二少爷?这屋里统共三个人,哪里来的孙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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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青玄惊愕的情绪转瞬即逝。他展开折扇轻挥,脸上慢慢染上笑意:“钱惜松钱公子,真是意外啊。”
“这么晚了,二公子怎么在舍妹屋里,这恐怕不合礼数吧。”钱惜松悠然走到桂花身前,不经意的把她掩在身后,“更何况,再过数月,二公子还得称惜桂一声大嫂。这小叔子和大嫂生更半夜共处一室,更加的不合礼数。”
他是孙家二公子,他一早就知晓自己是钱惜桂,他让自己喜欢她,他说不会让她嫁给孙茗……太多的话语太多的场景太多的瞬间一下子涌入她的头脑,她感觉自己被深蓝色的海水包围住,头脑昏昏理不出头绪,又仿佛溺了水,本以为是救命稻草的唯一浮木,竟然是把她推入海底的恶魔。
战青玄混不在意,无所谓的笑了一笑:“礼数?本公子什么时候讲过礼数。钱公子没有听说吗。知府宴前掀案,晚晴阁里闹事,这可都是爷我干过的事儿。越州府谁人不知?钱大少爷和我谈礼数,不觉得可笑。”
他语调极轻,双眼微眯,“哦,对了。至于和未来嫂子共处一室,我也是有前科的。”他笑得邪气,“若不是我,大哥早就娶了苏大小姐,哪里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你们钱府。”
肆无忌惮的嘲讽,却让桂花抓住了点头绪。他之所以招惹她,只是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大嫂。他说“喜欢上我,可以不嫁给孙茗”,原来是这个意思。嫂子在婚前爱上小叔子,只要那孙茗还有点意气,定然不会再娶她。那个苏小姐,便是自己的榜样。
他们兄弟怄气,却要摊上这许多无辜的人。即使他们兄弟间有再多的深仇大恨,都不该拿别人的真心玩笑。
许多的真心换来的却是假意和欺骗,那位苏小姐便是他们兄弟斗争的牺牲品。
到最后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是否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羞愤痛楚,还有一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说出那句话。
努力喜欢他。幸好,她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她仿佛可以想象他听见这句话后的表情,戏谑的邪气的混不在意的,也许,还会有嘲讽和讥诮。幸好,她还没有来得及现出真心让他肆意凌*辱和糟蹋。
从始至终,原来都只是场游戏。从宝瓶山下初见开始,她便落入了他的圈套。他亲眼看着她落网,亲眼看着她挣扎,亲眼看着她沦陷,然后慢慢收网。他和她做的交易,他轻易说出口的喜欢,他和她之间所有的过往,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局,等着她的,是万劫不复。而他届时,可以潇洒的说出真相,潇洒的嘲笑她的真心,潇洒的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得到破坏孙茗婚事的目的。多可笑!从初衷到过程,都可笑。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信了他。
现在唯一的幸好便是,在他看来,她还没有爱上他。
是的,还没有来的及完全爱上,便已经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
不待钱惜松开口,桂花已是抢在了他前头:“战青玄,或者说孙二公子?”
战青玄打断她:“孙湛,字青玄。”他的眼隐在暗处,烛火明明灭灭的让人看不真切。
桂花笑一笑,这才是他们该有的初识,他是孙家二少,她是钱府小姐,没有交集,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孙湛。谢谢你惦记着帮我逃婚,这么晚了还不辞辛苦特意跑这一趟。可惜,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能和你走。我要回府,待嫁。”
是,这原本就是她要告诉他的话。她不会和他走,她要回越州府,为了她的娘亲,回去,尔后嫁人。矛盾过,挣扎过,最终,接受现实,不再逃避。
现在就更好了。桂花恍惚的想,他自始至终都在演戏,她看见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不喜欢才好啊,没有牵挂,不会心痛,走得干脆。
战青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笑意:“是嘛,那真可惜。”她不生气,她不难过,他骗了她,她却还能这么淡定自若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平淡的告诉他“我不能和你走”,没有遗憾,没有难过,甚至连愤怒羞恼都不曾有。
不在乎,才能这样干脆潇洒。
他付出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过往云烟。他却在不知不觉间记挂她的笑颜,思念在山上和她无忧无虑斗嘴较量的日子。她聪慧机敏偶尔糊涂,她时不时的小聪明让他哭笑不得;她迟钝,被骗被耍也只会在事后抿紧了唇强颜欢笑;她小心眼,她记仇,被他耍了,必得欺负回来才舒心……也许初始的接近是为了报复,可随后的在意喜欢连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今晚,他本可以不来,他本计划不来。让桂花带着对他的牵挂回到钱府,照她的性子定不会束手就擒。到时又是一场风波。孙钱二府的婚事风雨飘摇,他再从中煽风点火,联姻离告吹也就不远。就如同与苏府的交易。从今日起,在他的计划中,她与他再无瓜葛。
桂花被劫走后,他独自坐在茶楼想了很多。
宝瓶山下初见,她肆无忌惮的撒了他满衣衫的竹叶青,那是他最宝贝的佳酿;初尝她的手艺时捡到宝的惊喜,他忍受三娘手艺太久,自此终于有了正常的伙食;秦老夫人上山后她哭泣悲伤的脸,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她的眼泪,大概是稀少的缘故,他牢牢记住了那张涕泪交加的脸,一点也不漂亮,很丑,可他就是记住了,没有原因猝不及防便让她留在了脑海里,再也抹不去;她心疼菜菜的样子,她鄙夷无视他的样子,她隐忍腹诽的样子,她打着坏主意眼珠乱转的样子……许多许多的脸庞,笑着的,哭泣的,玩笑的,都是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记住了和她相处的一点一滴,无一遗漏。
他想到苏玲珑苏大小姐怨毒的话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孙湛,没有谁可以永不动心动情,你话不要说的太满。”她眼角红肿,以一种阴冷的语调,“我诅咒你,爱上的人不爱你,永远都不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他不希望她顺利回到钱府。回去了,宝瓶山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便是真的一去不返无可挽回。
所以他来了,站在这里,说要带她逃走。可她呢,在得知真相后,竟然还可以如此恍然无事淡定自若,对她的好意视若无睹弃之不理。
钱惜松对桂花的反应十分满意,他伸手做了送客的姿势:“既然如此,二少爷请回吧。”
诅咒吗?他从来不信!
桃花眼中光彩乍现,他笑得恣意:“那好。我就不打扰了。”绿袍黑靴路过桂花的时候顿了一顿,“桂花妹子,那咱们,越州府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如狐。
是无法不见。只是再见时,早已是沧海桑田云翻雨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