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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她喂吧”,我淡淡地说。
“你别不高兴嘛,谁也不想这样。我奶奶说你们家里没人干活儿,你奶奶会不会不让你读书了啊?”
“不会的,我奶奶把读书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再难她也要让我读书的。”
“那就好”,任淑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这几天你没来上学,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啊”,她接着又说。
“行。”
到了学校,翻翻课本,问任淑学到哪里了,她给我指了指,我把落下的课程翻了一遍,没感觉有什么不会的。
星期五晚上,奶奶和爷爷商量着怎么去种玉米。喊大姑、小姑来,奶奶不想麻烦她们。四奶奶说了让来宝去,但奶奶更不会同意。妈妈这几天也是嘀咕来嘀咕去。爷爷奶奶生怕她真走了,所以什么都让着她,只怕把事情闹大了更不好收拾。下地的事,也就不想找她了。商量来商量去,就只有爷爷奶奶和我们四个孩子去。
星期六吃过早饭,爷爷套上牛车,把玉米种子、小铁耧,还有两根麻绳装在车上,我们挨着车帮坐下,就出发了。路上遇到的村里人,都在打听爸爸的病情。奶奶都笑着回答,她从不在人前作出可怜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心里的苦。爸爸到家的那天晚上,我夜里醒来,听到奶奶在炕上辗转反侧的声音,她唉声叹气地,睡不着。我也不知道该和奶奶说什么。
“奶奶,你怎么还没睡着?”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人上了岁数,觉少。”
“你是不是想着爸爸的事,睡不着啊?”
“你爸爸这个命也不好啊,小的时候身体就差,那个时候天天拉肚子,长得又瘦又矮,一家人全都疼他。你大姑去上学,你老爷爷给了她一个包子,她在兜里带了一天,回来还是给你爸爸吃了。没想到长大了是这么个样子。我们都不求他什么,只要你们大了就好了。没成想他现在又这样了。你妈要是个正常人,还能照顾他。我们现在还在,如果我们不在了,你妈还不把你爸爸折磨死啊。”
“不会的,奶奶,她怎么会把爸爸折磨死啊?”
“还用其他的嘛,不给他吃饭喝水,就能把他饿死渴死。”
“还有我们啊,我们以后照顾他啊。”
“你们以后要去读大学。你们走了怎么办?”
“那我们不读书了不就行了吗?”
“不读书怎么行,瞎了一辈人,不能再把下一辈人也瞎了啊。”
我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都要安心念书。咱们这个家庭,要是不念书,就更没有出路,连个媳妇儿说不上。你们上了大学,自己考出去,就不要回来了。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命。你爸爸虽然傻,但是读书的时候也是拔尖的,那个时候不兴考大学,不然你爸爸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你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听完奶奶的话,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醒来的时候,奶奶已经在做早饭了。
到了地里,爷爷让妹妹和弟弟牵着牛吃草去了。
他把麻绳拴在小铁耧的头上,我和姐姐一人肩上拉着一根,爷爷扶着把手,奶奶左手挎着篮子,右手均匀的往耧里撒着种子。
别的人家要么是用牛、骡子拉着耧,要么是用拖拉机,只有我们家还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本来我们也有牛,但是爷爷奶奶上了岁数,腿脚跟不上了,只好用这个笨办法。有人从我们地边经过的时候,我通常都低下头弓起身子卖力拉着绳子,躲避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只有他们找我攀谈的时候,我才会面对他们,装出一副很自然很情愿的表情。
拉了一阵儿,姐姐已经是满头大汗。我的汗水也一颗一颗不断地往下滴,有些流到了眼睛里,咸涩的汗水把眼珠浸的生疼。腾出一只手揉两下眼睛,便接着卖力拉。
“我们歇一会儿吧?”奶奶心疼地问。
“不累,没事的,奶奶”,我赶紧回答。
“这才干了多大一会儿?要是老是歇一下,等人家的庄稼都收了,我们也种不完”,爷爷说。
“孩子这么小,受得了吗?也能跟你一样啊?”奶奶问爷爷。
“真的没事,奶奶,我们拉快点,争取早点种完”,姐姐也说。
拉的越用力,麻绳勒的越紧,肩膀发出削骨般的疼痛。我咬紧牙关,努力撑着。心想只要习惯了就没事了。虽然经常干农活儿,但手上的劳茧、肩头的力气都还不够用,唯有心中的那股干劲儿是用不完的。
村北有两块地,加起来有七八亩,就算用牛,也要两天的时间,靠我和姐姐,一上午的时间也才种了不到一亩地。地邻们都还没有回家,奶奶便张罗着要走了。她要回去给爸爸做午饭。
“奶奶,要不你带着妹妹和弟弟回家吧,我一个人拉,让姐姐掌着耧,爷爷撒种子。下午把饭给我们带过来就行了”,我说。
“两个人拉还费劲,你一个人怎么受得了?”奶奶说。
“没事,你让我试试吧?姐姐,你去掌着耧,我试试看。”
“不行,你去掌耧,我来拉”,姐姐说。
“你比我个子高些,掌耧好,我的力气肯定比你大”,我曲起胳膊,让肱二头肌尽量显得大些。
“那我们替换着拉,我先掌耧”,姐姐说着,走到耧后面,从爷爷手里接过耧把。
我的身子倾的更低,与地面保持着45度角的姿势,心中努着一股劲儿,步子迈的更加坚实。
爷爷、奶奶看着这画面,都说“算了,算了,一起回家,下午再干也不迟,急这么一会儿也顶用。”
“多干一点儿是一点儿,正好我也练练身体、练练肌肉”,我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说着。
“不行,都回去”,爷爷又说。
“那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我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行吧,行吧,我回去做饭,你们别累着了,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哈”,奶奶只好同意。
第32章()
奶奶带着妹妹和弟弟走后,爷爷找了个树桩子,把牛拴上,我们又接着干起活儿来。
中午的太阳特别毒,发出白的刺眼的光芒,仿佛要将我们融化在这大地上。周围地里的秧苗也像脱了水的,耷拉着脑袋,卷起了叶子。
劳作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家。
“还不回去啊?大中午的,还干什么?别中了暑。”
“你们家的孩子,没有哪一个是随小羊儿的。”
“有下面这几个孩子,苦日子就到头了。”
“这几个孩子都随他妈,能干。”
从我们地边经过的人,用各种各样的话语打着招呼。妈妈虽然是个聋哑人,而且用村里人的话说,也不是个孝顺的媳妇儿,但她有一膀子力气、干活利索,倒是真的。不管是家里的活儿,还是地里的活儿,她是看一遍就会的。她看到别人织毛衣,回家也就买了毛针、毛线织起来;她看到别人做了一件花衣服,回家也一针一针缝出一件一样的,而且穿着很合身;甚至她看别人打扑克,看一阵儿也就知道了怎么是赢怎么是输,有人出了一张牌,要胡牌的人刚要去摸,还没有说话,她就先拍着手笑起来。可唯独改不了的,就是她的坏脾气,也许正是因为她什么都能看懂,什么都想和别人一样,而爸爸却是个只要不出力气再穷也无所谓的人,所以妈妈总是不甘心,总是要找爸爸理论这理论那,最终演变成一场场的家庭战争。
放眼向四周望去,广袤的大地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仿佛太阳底下我们成了唯一的生物,一个头发花白、身子佝偻的老人,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一个躬身蹬腿、负重前行的小男孩,还有一头目光呆滞、闭口咀嚼、无聊地望着远处的老牛。
我已经汗流浃背,上衣贴在背上、黏在胸口,裤子也湿了半截。我已经腹中空空、头晕眼花,前胸贴着肚皮。我的身体仿佛已经消失,就只剩下了两条腿在跋涉前行。这种感觉让我心情畅快,忘掉了一切烦恼。因为爸爸的懒惰和愚痴导致的家庭灾难让我有一种负罪感,我将用辛勤的汗水彻底洗刷家庭的耻辱。
奶奶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又种了半亩多地。她带来了一筐子馒头,一大碗番茄炒黄瓜,还有一桶子白开水,是孟琴家装酒用的那种桶子。我大口大口地咀嚼,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又咕咚咕咚痛快地喝着水。吃饱喝足,又来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