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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只在旁边傻愣愣地站着。
二爷爷接着又说:“你看他爸爸不成器,我们现在就指望着小亮啊。”
杜老师赶紧说:“你放心吧,叔,我一定会好好教他的,这个孩子一看就老实聪明,将来一定能成才。明天把他送过来就是了。”
二爷爷听了,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了。“俊时,以后需要什么东西,不要说买,就到我这里拿就是了。”说着,二爷爷就拿了两包盐递给杜老师。
“那怎么行!”杜老师边说边把钱放在了柜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二爷爷马上爬过柜台,追了出去,非要把钱塞给杜老师。他们抓扯了很久,最后杜老师还是没收。
二爷爷身材较胖,骨架又宽,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宽度接近高度的三分之二,脸盘圆圆的、大大的。时隔这么多年,他笨拙地爬过柜台,像企鹅一样蹒跚着追杜老师的情形却仍然历历在目。
中午的时候,奶奶挎着篮子给我和二爷爷送饭,篮子上搭着一条笼布,既能遮挡灰尘,又能保温,掀开笼布,就是奶奶为我们准备的饭菜了,是一盘炒茄子、一碟蒜泥和三个馒头。土灶大锅煎炒的茄子又烂又香,馒头蘸着蒜泥,辛辣刺激,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
“上午俊时过来了,我给俊时说了,让他照顾一下咱们小亮”,二爷爷给奶奶说。
“小羊儿家太气人了,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娘,哪里有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学的”,奶奶气愤地说。“小羊儿”是我爸爸的小名,“小羊儿家”是村里人对我妈妈的称呼。我爸爸的小名叫“羊儿”,是因为他属羊,我们那里有“十羊九不全”的说法,就是十个属羊的有九个都命不好,而取名叫“羊儿”,就能把命里的缺陷破掉。称呼一个男人的老婆,就用男人的大名或者小名后面带个“家”字。
“她怎么不让读书呢?”二爷爷问道。
“还不是说小羊儿又懒又笨,什么都做不了,想让咱小亮留在家里干农活。”
“地里的活儿让小玲、小贵帮着点,还能饿死啊?孩子不念书,连个数都不识,不成了睁眼瞎子”,二爷爷气得满脸通红。小玲和小贵是我的两个姑妈。
“她比划着念书要花钱,家里没钱。”
“钱又没让她拿,没钱我拿嘛”,二爷爷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奶奶。
“家里还有,不用”,奶奶没有接。
“孩子必须念书,这个由不得她,明天我去送小亮上学,我看她敢不敢拦着”,二爷爷坚定地说。
听着奶奶和二爷爷的对话,我吃饭的胃口消失的无影无踪。自从姐姐上学之后,我就一直期待着上学,没想到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妈妈却坚持不让我上学。妈妈是个聋哑人,复杂的道理是不明白,也听不懂的。爸爸跟残疾人也差不了多少,天塌下来也急不到他,只要有饭吃,不用干活,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早早地吃了早饭,二爷爷便送我去上学了,他骑着自行车,我背着奶奶用废布片缝制的书包,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上学对那时的我来说,意味着两个重大的改变。一个是通向美好的未来,奶奶经常教育我,要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大学,就不用再种地了,有了出息,才能改变我们这个特殊家庭的命运。另一个是我自己的想法,上学就能白天呆在学校,不用在家看爸爸和妈妈吵架,每次看到他们吵架,我总是想制止他们,可又不知所措、无可奈何,只能在旁边愣愣地站着,默默等待和平降临的那一刻。
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孩子和大人,都是去上学的。他们热情地给二爷爷打招呼,二爷爷也兴高采烈地回应着。我自顾自地看着路上的景物,四和叔剁着案板上的肉,架子上还挂着两张整片的猪肉和一个面无表情的猪头,广军和小利家的烧饼老豆腐店面对面地开着,都有三五个人坐在矮矮的凳子上咬着烧饼,出溜出溜地喝着老豆腐。老豆腐是家乡的名吃,又叫豆腐脑,融合了豆香、料香、卤香、辣香、油香,滑嫩爽口、入口即化,味道堪称一绝,读了大学之后,每次回到老家,我肯定要品尝一下那久违的美味。西周大爷家的房子高高地立在街旁,因为地基垫得高,又是红砖修砌的新瓦房,所以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再穿过几户人家,便是二十里铺镇中学了,从中学对面的路口左拐,便到了二十里铺镇中心小学。
学校的大门是用铁栅栏做的,已经锈迹斑斑,右侧挂着一块“二十里铺镇中心小学”的牌子,两侧的水泥墙上雕刻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大字。进了校门,左手边是操场,操场靠里边的中心位置树立着一根木质的旗杆,顶部挂着一面褪了色的五星红旗。操场后面有两排房子,右边有三排房子,都是破旧的土坯房。学校最里面有一个四方形的花坛,足有两百平方米,里面种着各种花草,有月季花、鸡冠花、太阳花、芭蕉等。每间房子的前面也有一些长椭圆形的花坛,间杂着冬青、松树。
二爷爷带我找到一年级的教室,杜老师正在收报名费,二爷爷交了30元钱,然后我领了课本,在教室里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便完成了报名。二爷爷给我说了声“要听老师的话”,便回家了。我呆在教室,偷眼瞄着周围的同学,不少是我原来就认识的,有街对面的邻居李焕伟,有挨着李焕伟家住的孙小勇,他好像总有流不完的鼻涕。我的同桌是个女生,名字叫张金花,和我一样不爱说话,独自摆弄着铅笔。
杜老师忙完了,他咳嗽了两声,对大家说:“大家静一静”,教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了,刚刚入学的孩子,和我一样,都有一种神圣感。长大了我才明白,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在刚刚加入一个组织或是一个群体时,总是小心翼翼的,互相模仿着彼此的行为,等适应了这个群体,便渐渐地流露出自己的个性。杜老师开始讲话了,他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二十里铺镇中心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杜明时,教你们语文,教你们数学的是孙老师。你们在家可能都没挨过打,但是在我手底下,不听话就要挨打。你们在家里挨了打,会哭,在我这里,要记住,挨了打,不准哭”,他说到这里,有几个同学笑出了声,接着全班都笑成了一片,似乎是看到了有同学被杜老师打而嚎啕大哭的场景一样。杜老师接着说:“我这个人脾气大,我上课大家都要守纪律,有哪个上课交头接耳、不认真听讲的,别怪我手狠,你们孙老师脾气好,我已经给孙老师说了,有谁不听话的给我说,我来收拾他,所以上数学课也要认真听讲。好了,我们今天是上学第一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以后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我等会让你们挨个到讲台上来作自我介绍。你们先想想怎么介绍。”
听到杜老师说让到讲台上,对着这么多人讲话,我很是紧张。赶紧问同桌,她腼腆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自我介绍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心里很是着急,但却什么都想不到。正在我紧张兮兮的时候,杜老师说话了,“谁愿意第一个上去作自我介绍?”教室里立刻出现了死一样的寂静场面,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大概沉默了两三分钟,终于有人举起了手,杜老师说“张常超同学很勇敢,你先说”,我本来以为没有人会主动上去,虽然我已经发现自己够笨,但是如果大家都一样笨,我也不至于会产生落寞的感觉。张常超没有走上讲台,他站起来便说:“我叫张常超,已经念了一个一年级了,但是没念好,老师让重读一年级,我爱玩,以前挨过不少揍”,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
杜老师说“大家要像张常超一样,胆子要大,要真实地介绍自己,要说出自己的特点”,陆续有几个同学做了自我介绍,我还在思考自己的特点是什么。我的妈妈是聋哑人,这是特点吗?我的爸爸不干活不劳动,这是特点吗?我的家里很穷,这是特点吗?这些话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说了能证明什么呢?我思忖着,犹豫着,如果不说这些,我就只想到一句,就是“我叫杜东亮”。杜老师看到已经没有同学愿意主动作自我介绍了,就让从第一排起,依次介绍,轮到我时,我只站起来说了一句话,“我叫杜东亮”。说完坐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