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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想到此处,绿衣美妇的歌声又变得更为蔼逸地,绸伥的唱道:
“马迹山旁湖水滨,月华朗处降仙人,
好将寂寞风萍会,化作巫襄一段春。”
歌声犹在湖面飘扬,绿衣背影,与那梭形小舟,却已隐入了水云深处。
独孤策听了绿衣美妇如此明显露骨的挑逗歌词,不禁有些面红心跳,暗忖:这绿衣美妇,容光虽届倾城绝代,但举措却也大胆惊人,自己所扮是位出家道士,她在萍水相逢之下,怎地竟敢唱出这等淫词艳语?
对于淫娃密约,独孤策自然不会在心,但始终却又觉得这绿衣美妇,像在何处见过,极为面熟!
一想再想,终于被他想出绿衣美妇来历。
独孤策对于“括苍山西施舌”内那段荒唐经过,一向认定对方是慕容碧,故而根本未曾想到此处。
他所想出来的,似乎觉得湖上相逢的绿衣美妇,有些像是在庐山大汉阳峰,曾向“玉美人”温冰,出手暗算的‘绿衣美妇’田翠翠。
有了这种想法,独孤策却又不能不赴那“马迹山旁湖水滨,月华朗处降仙人,好将寂寞风萍会,化作巫襄一段春。”的幽会密约!
因为他突然发生联想,联想到“九毒徐妃”丁玉霜,“金扇书生”江子奇,以及那黑衣女子,赶来“太湖”相寻之人,莫非就是这“绿衣幽灵”田翠翠?
自己既知此事,决不能再让田翠翠和那干凶人,同流合污,不如赶往“马迹山”,一面向她虚与委蛇,一面甚至随机应变地,做些反间工作。
主意既定,遂催舟直赴“马迹山”而去。
这“马迹山”,坐落太湖之中,四面皆水,岩壁间马迹隐然,相传是秦始皇游幸时,马蹄所践。
田翠翠既有“月华朗处降仙人‘之语,自然是约独孤策前来相会。
但独孤策为了预先察看地势,竟提前于黄昏时分,便赶到了“马迹山‘下。
如今正是元宵前夕,良辰美景,应该游人极多,但独孤策却发觉湖中绝少游船,尤其在这“马迹山”左近更是毫无人迹。
夕阳在山,云红似血,万顷湖水,齐映奇光,仿佛这名闻天下的灵景奥区之间,竟笼罩了一层杀气!
独孤策博览群书,也略为懂得一些望气之术,一见这种悲惨景色,心中警觉立生,暗忖:今夜必须特殊谨慎,千万莫如“括苍山”那般,又复糊里糊涂地,坠入风流劫数!
将船拢岸,岸上阒然无人,独孤策索性右绕数丈,把自己所乘小舟,藏在芦苇丛中,再行飘身登陆。
马迹山范围不小,独孤策也弄不清“绿衣幽灵”田翠翠究竟是约自己在何处相会?遂沿岸缓步,一面眺览日落之前的无边百变云光,一面观赏岩壁之间那些状若马蹄的圆形洞穴。
夕阳已落,夜色四起,湖面上忽然有人作歌,并有一点舟影,缓缓驶来。
独孤策功凝双耳,静心细听,听出来人唱的是:
东吴市中逢醉樵,铁冠欹侧发飘萧,
两肩矻矻何所负?青松一枝悬酒飘。
自言华盖峰头住,足迹踏遍人间路,
学书学剑总不成,唯有饮酒得真趣;
管乐幸是王霸才,松乔自有烟霞具,
手持昆冈白玉斧,曾向月里砍桂树!
月里仙人不我嗔,特令下饮洞庭香,
兴来一吸海水尽,却把珊瑚樵作薪!
醒时邂逅逢王质,石山看棋黄鹄立,
斧柯烂尽不成仙,不如一醉三千日!
歌声苍劲,词意豪雄,听得独孤策好不讶然?暗忖,这作歌之人,又是何等人物?
船影渐近,歌声渐收,但另一面的漠漠水云之中,却又传来悠扬笛韵!
独孤策雅精乐律,原是知音,一听便知这吹笛之人,真气极强,是位内家好手,但笛韵之中,霸气多于逸气,似非正人君子而已!
双方来人,时间极巧,颇像事先订约,独孤策心中一动,提气飘身,隐入岩壁上圆形洞穴,立意且作旁观,静看究竟。
作歌之人先到,是位白松飘萧的短衣老人,芒鞋赤足,腰间插着一柄板斧,但非铁铸,好似玉石之质,手中并抱着一只大酒葫芦,不时对口畅饮。
独孤策一见此人形象,蓦然想起一位驰誉江南的武林奇客。
据闻太湖西洞庭山之中,隐居着一位“玉斧醉樵”董百瓢,此人武功程度,不过中人以上,但酒量之宏,却是罕世所有。
如今这弃舟登陆老人,腰插玉斧,手抱葫芦,分明嗜酒如命,莫非就是“玉斧醉樵”董百瓢么?
这时另一面传来的笛韵也收,自水云之中,穿出一只小艇,艇上坐的是位黄衣书生。
离岸四丈有余,黄衣书生便提气纵身,不但人如坠絮飞花,轻落岸上,连那小艇,也被他足下暗劲带得宛如急箭般的随同驶来,恰恰好地泊在岸边水草以内。
就这一手功力,业已显示出这黄衣书生,是位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
独孤策内心一惊,暗中打量这黄衣书生,见此人年龄约莫四十四五岁,左手执着一根湘妃竹笛,腰下却悬着一柄比寻常折扇略为长大的金色折扇。
由于对方所显功力,以及这柄金色折扇,独孤策已可断定!
这黄衣书生,便是在复活六凶之中,排行第六的“金扇书生”江子奇。
黄衣书生一到岸上,便对那白发老人抱拳笑道:“董兄真个信人,居然比我还早到一步!”
这一句“董兄”便使独孤策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白发老人果是以酒量逞雄于世的“玉斧酒樵”董百瓢。
董百瓢也自抱拳笑道:“董百瓢生平别无他长,但颇不轻然诺!尊者如今可以见示姓名,及约我到此的来意了吧?”
黄衣书生含笑说道:“小弟江子奇。”
“江子奇‘三字,使董百瓢愕然有顷,两道目光凝注在对方腰间所悬金色折扇之上,一瞬不瞬。
江子奇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董兄是老江湖,经验多,见识广,大概认出小弟的来历来了?”
董百瓢举起葫芦,饮了一大口酒,点头大笑说道;“金扇书生江子奇,昔年在这太湖之中,半夜光阴,连屠江湖十三侠,威风杀气,震慑武林,我这老迈樵夫;一见那柄金色扇儿,便有些心惊胆战了呢。”
江子奇眉宇之间,好像充满得意神色,淡然一笑地,摇头说道:“董兄所说,是三十年前旧事,如今不必提了。”
独孤策暗想若照“金扇书生”江子奇三十年前便享成名,跻身“九大凶邪”之列看来,此人年岁最少也当在花甲以下,但相貌却如四十四五岁,可见驻颜有术,功力修为,必到炉火纯青境界。
董百瓢又复仔细看了江子奇几眼,含笑说道:“江兄久隐之后,突来找我,却是何事?”
江子奇选块青石坐下,一面玩弄手中湘妃竹笛,一面微笑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董兄不妨猜上一猜。”
董百瓢略为思索,摇头说道:“这事难猜,因为我与你们几位未结仇,三十年前的‘野人山离魂谷’之役,又复对我丝毫无涉!”
江于奇大笑说道:“董兄放心,我找你相会目的,不是为仇。”
董百瓢摸摸腰下玉斧,惑然说道:“不是为仇,当是为利!但是我董百瓢穷愁半生,身无长物,虽有‘玉斧醉樵’之名,仍属虚号!因为这柄斧头,并非美玉,只是——片斧形白石而已!”
江子奇连连摇头,失笑说道:“董兄不必担忧,谁会动你那柄斧头的脑筋?我寻你之故,一不为仇,二不为利,却是为了一个‘名’字,而有事相求!”
董百瓢诧异得跳将起来叫道:“金扇书生江子奇会对‘玉斧醉樵’董百瓢,慕名有求?莫非你隐居之处,野树太多,要我施展樵夫手段,替你砍除一些
么?“
江子奇眼望东方湖面的才升明月,含笑说道:“董兄,我先告诉你一件消息!”
董百瓢饮了几口美酒,点头笑道:“愿闻,愿闻!”
江子奇用手内湘妃竹笛,在一方质地极坚的青石上,随意乱画,口中缓缓说道:“三十年前的‘野人山离魂谷’之役,世人皆道‘九大凶邪’全死,其实大谬不然,除了我大哥及七弟、九弟,确被大悲贼秃、南门贼道所害以外,老二、老三,直至老八,迄今均仍然健在。”
董百瓢脸色微惊,“哦”了一声,不知应该怎样答对,只好随口答道:“恭喜恭喜!”
江子奇继续说道:“我们这劫后重生的兄弟姊妹之间,为了向大悲贼秃及南门贼道,索还‘离魂谷’血债,准备召开一场聚集天下豪英的天南大会。”
董百瓢笑道:“这是武林人物常情。”
扛子奇微笑说道:“但我们召开‘天南大会’之前,必须先把‘九大凶邪’的人数补满,才足壮颜面声势。”
董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