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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之间,直向方天星脸上抓来。
方天星收身以退。胡秋阳的另一只鹤爪镰忽然挺身以进,尖风一缕,直取对方前心。
方天星长剑抱胸,猛地身形摇动,翩若飞云,已闪身而出。
胡秋阳那么快速的出手,依然落了个空。
双方俱动了无名之火,这才展出了实力的接触。
大船在浪花冲激下,极见起伏。
萧萧夜风,锋锐如针,无形中助长了夜的阴森。
像是一双飞舞花丛的翩翩蝴蝶,更似纠缠空中的怒鹰。
人影翩跹,几度交接。
猛可里叮当一声,兵刃交击里,再一次爆出了大片火花。随着胡秋阳鬼影子的一个巧翻左手,鹤爪镰撩处,嗤地一声,撕下了对方长衣一片。
却是方天星的一口长剑,反手而进,噗嗤!扎进了胡秋阳的肩窝。
剑拔、血涌!
胡秋阳陡地打了个踉跄,鹤爪镰怒翻而出,逼得方天星退后两步。把握着一霎逃命良机,他踉跄的身影陡地腾身而起,扑落船边。
但是,站立在一隅的简昆仑却是放他不过。
他这里身势方落,当前人影猝闪。随着简昆仑闪电的进身之势,银光乍泄,那一口灿若秋水的长剑,已自搭在了他的项上。
胡秋阳那么疾猛的势子,亦不得力之突然打住。眼前情势,其险万分。
这一剑,简昆仑原无手下留情之意,长剑只稍稍顺势一推,胡秋阳那一颗项上人头,万难保住,势将切瓜似的滚落下来。总是那一点仁慈之心,制止了他突发的杀机。进退两难之间,便自停在了胡秋阳肩头之上,却把后者吓了个魂飞魄散。“啊呀……”一惊之下,才自意会此身未死,却也由不住全身抖战成团。鹤爪镰随手而坠,当地落向船板。
一蓬灯光直射而前,照向胡秋阳脸上。
“简先生,这个人要不得……”
说话的人竟是张顺,手里的号灯,匹练般射出一股强光,直照得胡秋阳满脸生花。
灯光射处,更看见对方染满鲜血的身上。显然方天星的那一剑,极是不轻。
“简先生,快下手吧……可不能放过他了,这家伙坏透了……”一面说着,张顺已跑到近前。
胡秋阳原已垂下的头,蓦地仰起。直向简昆仑逼视过来,他却也是一条汉子,在此性命攸关的要紧关头,却也不曾开口讨饶,向对方说上一句软话。
张顺饶是不解地偏头向简昆仑打量不已。一旁的方天星也只是冷眼旁观。
各方期待之下,简昆仑忽地冷笑一声:“听说你水功不错,我若是饶你不死,你回得去么?”
胡秋阳料不到对方忽然间竟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愣了一愣。哼了一声,他冷笑道:
“大概还死不了吧!”
“既是这样,我们就结个善缘,望你好自为之……”
话声微顿,转向一旁方天星望着:“三哥意下如何?听你一言行事!”
胡秋阳色厉内荏的目光,不觉转向方天星望去。
方天里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兄弟你天性仁慈、好心好报。要是落在我的手里,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三哥的意思,是饶他不得?”
“对!”张顺急道,“饶不得呀!”
方天星一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兄弟既已说了,饶他一死,岂能再有反悔之理,且放他去吧!”
简昆仑一笑说:“小弟遵命!”随即抽回了压在对方身上的长剑。
便在这一霎,胡秋阳倏地跃身而起,施了个海燕掠波之势,噗地扎入水中。
灯光照射之下,水面上不过轻轻泛起了一丝纹路,更不见水花的翻动,对方偌大身子,活像是一条大鱼,便自一纵而去。
这一手入水轻功,直把眼前众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张顺赶向船舷,向着江水看了一眼,跌足叹道:“他还是跑了!完了!完了!”
方天星一笑说:“原来就是放他跑的……”随即转向简昆仑道,“此人狡猾奸诈,在万花飘香素有诡智。甚蒙柳蝶衣看重,今日机会难能,你却又为什么把他放跑了?”
张顺再次叹道:“他这一跑,后患无穷……简先生你的心太软了……”
简昆仑微微含笑道:“第一次见面,总该留些情分,二位不必为他担心,且待后看吧!”
方天星嘿嘿笑道:“但愿你好心好报吧!”随即转向张顺道,“我们得快点去了!”
张顺不带劲儿地应了一声,随即走向船桅,将两面主帆缓缓升起,大船随即缓缓向前移动。
容得舵位固定之后,船速渐畅,终至全速前进。
方天星、简昆仑并立船尾,向着身后的敌船顾盼,却不见有所动静。
可以想知,胡秋阳尽管水性再好,总是负伤不轻,自不能与平日水中行速相提并论,以他身分以及素日自负,决计不会再厚颜立即追上为敌,倒是大可放心。
渐渐,两艘大船的距离越来越远……终至于黑黝黝完全看不清楚。
方天星缓缓说道:“看起来万花飘香已是大举出动,未来不久,将是我们双方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不知这秦老大、宫老二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到底是怎么的打算?
我可真有点憋不住了。”
“三哥大可无忧,这个闷葫芦应该很快可以解开了。”
“怎么?”
对于这个新结拜的小兄弟,方天星早已由衷敬佩。聆听之下,不觉兴趣盎然地转向他望着。
“如果我判断不差,一切谜底,在前面三江口与他们见面之后即能完全解开……”
“这个我也知道……”
“而且!”简昆仑说,“我以为朱先生也应该就在那附近不远了……”
微微一笑,简昆仑十分感慨地说:“他们兄妹历经万险,这一次总也能够相会见面了。”
方天星一振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简昆仑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确是这么认为。只看眼前万花飘香的八方风雨荟萃,一门精锐俱集的场面,即可想知,今日情势大非寻常——山而欲来风满楼,这就有好戏登场了。
船行通畅。
片片浪花,白云也似的由船舷两侧包抄而上,把整个船头都弄湿了。
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起了风。
由于是顺风之故,船速极畅,只是舟行起落,顿仰极大,不习惯乘船的人,难免会有点恶心、不舒服的感觉。
朱蕾手托香腮,觉着有点头晕,却又不失童心,舍不得乘长风破万里浪的眼前奇乐。
“我看你还是进去睡觉吧!外面风浪大,又冷!”简昆仑就站在她身边,关心地说。
朱蕾偏过脸向他望着,报以甜美的一笑……每一次当她向他注视之时,都有浓郁的蜜蜜情意,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笑,才能略释内心之钟情款曲。
“你也来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
“那好!”朱蕾把身子坐正了,“我一个人闷得慌,陪着我说话,好不好?”
简昆仑在她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朱蕾笑靥轻启道:“刚才你们打杀的时候,我坐在舱里都看见了。”
“害不害怕?”
朱蕾哼了一声,摇摇头:“一点也不……这些日子,这种事经历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看见,你把那个人放走了?”
简昆仑点点头:“原来你也看见了,张顺为了这件事气得了不得,都不想跟我说话了!”
“那你又为什么呢!”朱蕾笑靥不失地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不怕他回过头来报复你么?”
“如果那样,我也只有认了!”
微微一顿,他随即含笑道:“我并不以为这件事做错了,这个姓胡的,既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当非是无心之辈,我且在他心里留下一颗种子,以结下次见面之缘,往后等着瞧吧!”
朱蕾点头笑道:“你的心真好,好心有好报,我且等着瞧,这个姓胡的怎么来报答你吧!”
说着她微微叹息一声,道:“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哥哥……好可怕的一个梦……”
“是朱先生?”
为了避免时忌,简昆仑等已习惯改口称呼永历皇帝为朱先生,朱蕾微微一怔,才自会意地点点头。
“我与哥哥已有两年多没有见面,真的好想见他!”她说,“昨夜在梦里见他比从前消瘦多了,而且……”
顿了一顿,她才缓缓说道:“奇怪的是,他告诉我说,明朝就快要完了,要我改名换姓,往南方跑,我不答应,告诉他要死我们兄妹也要死在一块……他竟然生了好大的气,骂我不懂事,还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哎呀地叫了一声,竟自醒了!”
简昆仑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可惜我不会解梦……这个梦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朱蕾傻傻地向他看着:“难道说,这里面显示着什么不祥之兆么?”
忽然她又一笑:“听人家说,梦都是相反的,要是这样可就太好了……”
简昆仑不禁想到了昔日初见玉剑先生崔平之际,崔氏即曾发过亡国之叹,叹息明室气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