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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见过的无数学生当中,最镇定也最难捉摸的一个。
好几次,她明明看到他走过来找她,她却借口拉着别人先爬上了车。
晚上,宿在野地里的时候,大多数女生都会怕,她却一直都是安静而淡漠的。仿佛,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有时候,她还会一个人坐着草地上,遥望某个方向,每当这个时候,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温情脉脉。
只有这个时候的苏秀秀,才像是活着的人,不像是木头美人。
这一天晚上,又是睡在荒野里,照旧,男人们一块大油布一铺就睡,女学生们隔着十几米远,也铺一张大油布挤着睡。只是男女之间,用一张花油布隔了起来。
苏秀秀又一个人坐在远处,像是一座永恒的雕塑。
贺铭章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苏秀秀感觉到身边坐下来个人,立即爬起来就要走。
贺铭章阻止了她,“我一来你就走,这样做太显眼了,会让人觉得我轻薄了你。”
苏秀秀只得坐了下来,离着贺铭章远了些。
贺铭章就问:“你一个人坐着,是在想家?”
苏秀秀沉默片刻,细声细气地道:“不是。我知道家里人都安好。我在想一个男人。”
苏秀秀说得很直接,贺铭章吃了一惊,像她这样文静的女孩,说话一般都是含蓄羞涩的,可她十分平静而直接地说她在想一个男人。
惊讶的同时,贺铭章心里还微微的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苦涩。
他随手扯了根草,然后捏在手里,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折断了,表情有些泛冷。
“哦?是你的同学?哪一个?”
苏秀秀依旧淡淡的,“他现在不在这里。”
贺铭章就牵起唇,轻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讥诮。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基本都得上山下乡,响应中央的号召。
极个别家里有关系有门路的,会以各种借口和理由留在城里,不去受这罪吃这苦。
现在是72年,有些去得早的人都在想尽办法要回来,消息灵通的有门路的,基本就不会再去了。
贺铭章突然又高兴起来。一个留在城里,一个去边疆,距离远了,青涩的感情如何经得起这样的磋磨,自然随着距离的变远慢慢心也变远,最终,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分道扬镳。
“这次去的人,大多会分配到棉花厂,少部分会被分去马场,面粉厂和汉民,藏民家里。板花厂的活相对轻松些,我这边有两个推荐名额,可以给你开介绍信。”贺铭章想了想,又抛出了橄榄枝。
苏秀秀侧目,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对棉絮过敏,不能去棉花厂。”
贺铭章眉头轻轻一皱,又有了主意,“那我拿一个名额跟去面粉厂的换。”
苏秀秀婉转的拒绝了,“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发亮的,主席教我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我们都是时刻准备着去祖国最需要我们的地方战斗的人。我也不想变得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贺铭章只道苏秀秀心气高,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苏秀秀就站了起来,要回去睡了。
贺铭章就把揣在裤袋里的一个水杯拿出来,递给苏秀秀:“我见你每次喝水都喝得挺多,再往下,可能要一天多才能见着干净水源,你带着这个,灌点水装着,渴的时候喝点儿。”
苏秀秀这一次倒是没有推拒,说了一句谢谢就打着呵欠走了。
贺铭章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一抹锋芒自眯成一条线的眼中乍泻而出。
苏秀秀,我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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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三 交换()
又走了五天,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蔫当当的。
这一天,终于到了目的地,昌都。
这是地处横断山脉和三江流域,位于xz东部,处在xz与sc、qh、yn交界的咽喉部位,是川藏公路和滇藏公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古“茶马古道”的要地。
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缓缓从山脉间穿过,像是蜿蜒盘踞在地面上的水龙。这里的天空很蓝很蓝,空气也很好,用力一吸,是满满的青草味,偶有花香从山间飘来。
倒是与路上的荒凉有些不同。
毗邻是林芝,西北是那曲。
突然在风和日丽的天里见到这样的美景,大家都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以为到达了梦想的圣地。
苏秀秀微微笑了一下,苦涩溢满了心底。
上一世,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她一生的悲剧就拉开了序幕,轮番上演。她被摧残得不成样子,最终也没能回得了家,死在了这个地方,和金吉一起被大雪掩埋。
苦涩之后,又是绝望而清醒的坚决。
这一次,她提前了几年来,不会再让悲剧上演。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同来的五百个人,男的三百一,女的一百九,果然如贺铭章所说的那样,四百人分到了棉花厂,五十人去了面粉厂,剩下的五十人,四十人去马场,剩下十人五人去汉家,五人去藏家。
大家都排成一个大大的方队,等到念自己名字的时候,就上去签个字,然后跟看清楚分配地,就去指定地点,等着人带过去,安置,稍事休息,明天就开始上工。
王丽和罗飘雪都分到去马场养马,苏秀秀却是要面粉厂看管水表,一听就是个清闲不累人的活儿,是很好的。
王丽当场就有点不乐意了,看了看英俊的贺铭章,像是沐浴着阳光的神邸般,令人心旌神摇,可他的目光却从不往她这边看,只盯着苏秀秀。
苏秀秀又是个会装的,会抬那个架子,再英俊的男人,都喜欢难啃的骨头,越是会拿架子的,他们就越喜欢去追逐。
王丽丽满脸忌妒。
罗飘雪却又开始抽抽噎噎的抹眼泪了,她连狗都怕,怎么去养得好马啊?
苏秀秀听到去看水电表房时,脸上怔了怔,没过去签字,等到大家都签完字了,她才一个人走到签字本前面,对着负责分配的老干部说:“我鼻子敏感,闻不得丝絮也闻不得粉尘,我喜欢露天的活,我也不怕马,我愿意和那位罗飘雪换一换。我去马场,她去面粉厂,行不行?”
面粉厂看水电表的活,那是别人削尖了脑袋也想不着的,光是求到老干部门上来,塞东西塞钱的想进面粉厂干个扛包的活儿的都不少,可是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已经名言过了,这个看水表的活,只能给叫苏秀秀的女孩。
谁敢插手来夺,剁手!
老干部五十多岁了,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耳朵一点也不背,他听得很清楚,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孩竟然要和人换去又脏又苦又累的又危险的马场干活!
老干部吃不准,不敢冒然作决定,就走过去,跟贺铭章交头接耳了一阵,贺铭章听完之后,就皱眉看了苏秀秀一眼,问老干部:“孙秀山,马场有没有不危险不累不脏的活?如果有,就给换!”
孙秀山得了指示,就把罗飘雪也叫了过来,说苏秀秀要她换去马场的活儿,罗飘雪先是高兴地呀了一声,随即又担忧地摇头,“不行不行,秀秀个子比我还要小些,她去马场,还不如我自己去!她这个样子,都没马高!”
王丽尖起耳朵听到了,惊讶地走了过来,问孙秀山:“什么?苏秀秀要和人换去马场的活?罗飘雪不换,我换我换!”
“那”孙秀山想着,反正换过去就成了,就要答应下来。
苏秀秀却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只和罗飘雪换!”
王丽瞬间气得面红耳赤,怒问道:“为什么不和我换?”
苏秀秀轻轻笑了下,淡淡道:“能入我心者,待之若君王;不入我心者,弃之如步履。何况,你在背后骂我骂得那样难听,我不是聋子,我听得见,我不找你吵,是因为我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些事情上。
可那并不代表我不生气。”
罗飘雪把苏秀秀拉到一边,掐了她一把,“秀女,你傻啊,人人都知道去面粉厂是好活路,你非要换去马场挨踢!你还没挨过马踢这脑子就不好使了,要是去了马场,天天被马踢,没两天就被踢成真傻子了,不行,我不跟你换!”
苏秀秀十分认真地看着罗飘雪,请她帮忙,“小苹果,你放心,我就算去了马场,只要找到那个人,他就会把我宠得像是个公主,什么脏活累活苦活儿都不会让我干的。他让我干得最多的就是看他骑马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