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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间去思考那些,胸口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恐惧使她只想立刻看到小澄!她要看到小澄还是好好的!
双腿虚弱无力。
她一下子从病床跌到了地上!
手腕被拽扯得锐痛,她一把将输液针头拔开,吃力地站起身走出去,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仿佛淋湿了以后被冷风冰冷地吹。走廊上空荡荡的,她眩晕地扶着墙壁走着,不知道这是几楼,只是凭着直觉想要走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间。
珍恩害怕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她用手紧紧抱住自己,用力想要克制身体一阵阵的发抖。什么是生命指症出现异常,是小澄有危险了吗,小澄……小澄……
她低声地哭了起来。
然后哭声越来越痛,她真没用,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忙,她就只会闯祸闯祸不停地闯祸,如果她没有乱说话,也许小澄的手术在几天前就已经顺利完成了……
6
“你……为什么哭……”
医院的走廊里,一个虚弱的声音轻轻地问。
满面泪痕的珍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地扭头望去,下午清冷的阳光中那个人影仿佛虚弱得透明,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好像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站在那里,惟独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里面闪动着恐惧和脆弱的微芒。
“夏沫——!”
珍恩惊呼,扑过去扶住她,扶着她让她坐在长椅上,连忙用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触手冰凉,高烧竟似已经完全退掉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出来了呢?我送你回去!”
“……小澄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哭?”
尹夏沫声音颤抖着,一连串地问,然而当她呆呆地凝视着珍恩脸上的泪水,脑中却已缓慢地清醒过来,那些纷杂的回忆渐渐理清,包括昏迷中曾经隐约听到的话语。小澄和欧辰正在里面做手术,对吗?而珍恩满面的恐惧和泪痕,难道——
“……是手术出现问题了吗?”
她的身体如冰冻般寒冷,眩晕的漆黑再次试图将她击倒……
“……”珍恩努力挤出笑容,用力摇头,“没有,手术很顺利,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等得有点害怕,乱担心所以才哭。夏沫,我送你回去,你刚刚还在发烧,身体很虚弱。”
“是吗……”
尹夏沫的手依旧在颤抖,声音却渐渐宁静下来。她死死凝视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面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就像三只暗红的眼睛,而方才噩梦中小澄逐渐透明的身体如同某种厄兆,让她的体内五脏六腑撕裂翻涌得想要呕吐。
“那么,你不要哭……”
紧紧握住珍恩的手,尹夏沫紧紧闭起眼睛,手指彻寒如冰。
“……他们在做手术……需要照顾……我们不能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珍恩不安地开始在手术室外面走来走去,不时地绞紧双手咬紧嘴唇。尹夏沫始终静静地坐着,她的背挺得很直,没有靠向长椅的椅背,她坐得笔直笔直,仿佛所有的生命都灌注在这一刻的等待上。
手术室里,欧辰和尹澄只有一布隔开的距离,两人都因为麻醉而昏迷着,这边的医生们已经开始为欧辰缝合伤口,那边的医生们还在紧张地关注着尹澄血压和心电图的变化——
“血压开始上升!”
“50——20!”
“60——30!”
“70——40!”
“90——60!”
“血压已经基本正常!”
“好,继续手术,随时注意血压状况!”刀剪的碰撞声又开始在手术室内清脆地响起,尹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静静地躺着,漆黑的睫毛如小鹿般温顺地覆盖在苍白的肌肤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下午的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光芒将手术室外的长椅晕染成淡霞的红色,珍恩忍受不住等待的煎熬,整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不停地跺脚,恨不得从门缝里挤进去!
尹夏沫紧紧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她的双手愈来愈冰凉,如石雕般僵硬地坐着。
7
医院走廊的尽头。
电梯间的指示数字忽然开始跳动,“1、2、3、”,按某种节奏亮起的数字就像压抑的心跳,然后——
“叮!”
电梯停在了这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被推出的轮椅里,坐着一个虚弱单薄的身影……
“砰——!”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珍恩反射性地跳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尹夏沫也顿时站起身,因为动作过猛脑中一阵眩晕,紧张和恐惧将她攫紧无法呼吸,在眩晕和漆黑中,她双腿颤抖着走过去,隐约可以看到医生和护士们是推着一张病床出来,病床上那人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紧闭着眼睛。
“医生!手术怎么样!”
“手术还顺利吗?!”
“小澄……小澄怎么样!”
耳边听到珍恩一连串地喊着,尹夏沫紧紧握住病床的边缘,眩晕的漆黑中她竟看不清楚昏迷中那人的面容。
“手术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尹澄的手术大约需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你们不用担心。”医生一边和蔼地说着,一边和护士们推着病床向病房区走,“至于欧辰,他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下,不过他身体素质很好,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太好了……”珍恩喜极而泣,抱住夏沫的肩膀哭了起来,“太好了……医生说手术顺利……刚才我还以为……还以为……”
漆黑的眩晕一层一层散去,始终坠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好像沙漠中拼命奔跑了几天几夜的人终于看到绿洲就在前方。尹夏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走廊里被推动的病床上那张昏迷中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是欧辰。
昔日贵族般倨傲的面容此刻显得是那样苍白,他静静地躺在雪白的被子里,薄薄的嘴唇依旧如平素一样抿得很紧,好像他从来没有快乐过,即使短暂的快乐留给他的也是更加深刻的疼痛。昏迷中的他就像一个执拗的孩子,痛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将嘴唇抿得更紧些。
他的一颗肾……
已经换给了小澄……
紧紧握住病床的边缘,随着医生护士的脚步,尹夏沫推着病床上的欧辰慢慢地走着。隔着雪白的被子,她忽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手就在她的手边,孤独而寂寞的,与她的手就隔着一床被子的距离。
移动病床在走廊里轰隆隆地走着。
傍晚的晚霞中。
淡红色霞光将病床上昏迷的欧辰和始终低头凝视他的尹夏沫轻轻地笼罩在一起,她的心神是那样凝注,以至于全然没有留意到走廊的地面上投映着一道斜斜长长的人影。
洛熙呆呆地坐在轮椅里。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扶着欧辰的病床从他的面前走过,她低垂着头,海藻般的长发滑下她的脸颊,她瘦了很多很多,下巴变得尖尖的,她的眼圈红红的,浓密的睫毛上似乎还有泪水的痕迹。
他怔怔地望着她。
她却专注地望着病床上的欧辰,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
他喉咙干哑地伸出手。
那只手停留在空气中,是想要抓住她吗,还是想要让她注意到他,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寒冷,这种寒冷甚至超过了临近死亡的那一刻。
8
而她看到的只有欧辰。
洛熙的手指僵硬在空气中,整个人也如风化的石头般随着空气一点一点被吹散……
******
深夜。
因为担心而好几天没有睡觉的珍恩终于撑不住回家休息去了,尹夏沫独自一人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透过玻璃窗,她可以看到里面的小澄和欧辰。
两人身上都插满了各种管子,同样的面色苍白,同样的虚弱,两人都在昏迷中沉睡,透明的输液液体一滴一滴流入两人的身体,心电图监护器的屏幕有规律地跳动着。
手术是顺利的。只要再渡过手术后的危险期,就不会有大的问题,医生这样告诉她。
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
尹夏沫忽然有种茫茫然身在梦中的感觉,小澄虽然温顺但是骨子里却也是非常固执的,她以为他绝不会同意进行手术,为什么当她一梦醒来,手术竟已经进行了呢?
原以为一切都再也没有转机。
是由于她的自私伤害了洛熙和欧辰,所以上天才要夺走小澄来惩罚她。她原本已经绝望了,无力再去挣扎和反抗,可是为什么一梦醒来,事情又变得不一样了呢?
小澄的手术顺利地结束了。
而洛熙……
洛熙……
傍晚时分当她看着欧辰的病床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又走回手术室等待小澄的手术结束时,夕阳淡淡的晚霞中,洛熙坐在轮椅中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使她的身体猛然僵住!
他眼珠漆黑地望向晚霞的天空。
面容苍白消瘦得如同夜晚被风吹落水中的樱花,淡粉的颜色已然褪尽,花瓣雪白雪白,被冰凉的水沁着,透明得有种让人心惊的易逝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