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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红的两扇大门开得大大的,院子里的落雪被清扫在一侧,那棵大树依旧挺拨。
池小影不由地屏住呼吸,握着车门的手剧烈地哆嗦着,她看见秦朗站在走廊上,他好像比以前黑了许多,也壮健了些,但微笑温和如昔。
只是那笑意不是给她的,而是为了他怀里不住抹泪的一位红发优雅的女子。
他温柔地俯下头,像是在对女子柔声安慰,修长的手指安慰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女子噘起嘴,噙泪抬头,吻了吻他的脸腮,埋进了他的颈窝间。
池小影松开了握着车把的手,看到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湿手印。
“麻烦送我去天安疗养院。”她说道。
的哥吹了声口哨,车速加快,开到胡同底端一块宽敞的空地掉了头,飞速出了胡同。
池小影一直正襟端坐着,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非常非常安静。
正如她对宣潇所讲的那样,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守候的,误了一刻,就是误了一生。何况秦朗是她误了又误的男人,她没有埋怨,只有祝福。
做错事的成人,要承担起错误的后果。宣院长说的。
后果,很苦,如黄连;很涩,像未熟的葡萄;很辣,似云南的冲天椒,几味相杂,生生咽下,她的泪忍不住如雨纷飞。
池小影在疗养院又陪夏秀芬呆了两天,“妈妈,新书合约签了,我就要闭门写书,春节我就不过来了,好吗?”
说这话,是因为池小影发现她妈妈在病友中间多了个爱慕者,那是一位老工程师,刚做过心脏手术,在这里休养。
两个人感情发展得不错,夏秀芬眉眼之间都是春意盎然。池小影看在眼里,替妈妈开心,觉得要让出时间给他们好好相处。
“那你去外婆家吃年夜饭。”夏秀芬写道。
“放心,邀请我的人多了去。”没有金钱的牵扯,亲戚间逐渐恢复到以前朴实真挚的状态。
夏秀芬歪着嘴笑笑,目送着池小影一直走到疗养院的大门,才收回了目光。
小胡医生站在后面。
她抱歉地摇了摇头。
天气一放晴,前几天因大雪取消的航班迅速恢复,机场里人流如潮。
秦朗也在机场,不过不是去南非,而是飞伦敦,他要赶过去陪点点过圣诞节。来早了,行李还没开始寄运,他随意四下张望。
上帝,他感到呼吸又快要停止了,他怎么又看到那晚穿得如同熊猫一样的女子呢?依然拎着小行李包,依然穿得很多。不过进候机楼后,她脱了外衣,显出纤细的身形,俏丽的短发走起来一跳一跳的。
“小影?”他心底又冒出了这个名字,除了头发不对,其他每一个地方都很像很像。
女子顺着人流往国内候机厅走去,他不自觉地追了过去。
“小影,小影,池小影”他走到她身后了,喊道。
女子大步流星。
他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女子愕然回过头。
那样清澈的双眸,笑起来有点羞涩的样子,真的是小影。
他浑身像失去了力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惊愕过后,池小影迅即恢复过来,痉挛的嘴角边绽放出一丝笑意,她往耳朵里塞了个像耳机一般的东西,激动得两眼晶亮,“秦朗,你也在这里呀!”
秦朗犀利的眸光捕捉到那不是个耳机,而像是个助听器,“你的耳朵?”
池小影笑道:“隔壁邻居放炮,有点耳鸣。快说说,这两年,你好吗?”
秦朗深深地看着她,“我不错,一直在非洲,哦,我结婚了那是我的妻子。”他向后面指了指,池小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那位红发优雅女子,“她也是一位医生,我们都在非洲的红十字会工作。”
池小影拼命地点着头,“嗯嗯,志同道合。她很漂亮,气质真好。秦朗,祝福你了。”
她很真诚地对他笑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嘴唇。
他拧了拧眉头,打量着她,“你看上去也不错。”许多话不必问得太清,她没有来北京,就说明了她的心里装的是谁。嫁给所爱的男人,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苦尽甘来,现在一定很幸福。
“是呀,我挺好的,各方面都很好。”她像个小姑娘似的绞着十指,小脸红红的。
“宣潇呢?”
“他去海南了。”
“嗯,你来北京是?”
“我来看我妈妈,她也非常好,说不定还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子。”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朗耸耸肩。
“谁说不是呢!”
去伦敦的航班开始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红发女子喊秦朗过去,秦朗应了一声。
“我该过去了。”秦朗抿了抿嘴唇,“小影,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的,我怕打扰到你,给你带来不便。”
“我理解啦,你一向很会为别人考虑。”池小影笑靥如花,伸出手,“我们现在已经不合适拥抱了,握手道别吧!”
秦朗撼然地看着那只纤弱、白晰的小手,慢慢地握住,四目相对,恍恍惚惚。他依稀在她的眼里看到什么,想再看清,她已经松开了他。
“一路顺风,圣诞快乐。代我问点点好!”池小影挥着手,后退,转身,扯下耳中的助听器。
所有的声响全部远去,世界宁静、安详得异常。她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影晃动,看到外面的皑皑雪景,看到飞机在蓝天上高飞,也看到一滴泪轻轻地落在了掌心里。
去年初夏,滨江机场高速上汽车发动机爆炸,她皮肉被汽车碎片和热流受了伤,而她的耳膜却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损伤严重,现在差不多是彻底失去了听力,只能借助助听器和观察别人的嘴唇才能交流。
这也是犯错的后果之一,池小影常自嘲。
但这有什么关系?
失去听力,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网络作家。
失去爱情,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她相信、确定、肯定。
只是心里面有点痛罢了!
不是有点,是很痛很痛
87,不过如此(三)
秦朗把护照、身份证和机票一一拿出,递给如同微笑天使一般的机场地勤人员,接着又把几个行李箱放上输送带,再转过头,已经看不到池小影了。他怔怔地收回目光,一下对视上红发女子满眼的挪谕。
“秦,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秦朗温雅的俊脸一红,叹了口气,“丽亚,对不起,我以为你”
“以为我听不懂中文?秦,杰伦在棒球赛上腿受了伤,你介绍我们来中国接受中医的推拿、按摩,我在这呆了近半年,一点点中文还是能听懂的。你不是爱开玩笑的人,特别是这类玩笑,为什么?”丽亚问道。
秦朗苦涩地倾倾嘴角,杰伦和丽亚是他在伦敦时交情不错的一对夫妻,杰伦是位棒球运动员,丽亚也是位医生。他这次从南非回北京,就是特地看望杰伦。杰伦的腿还没有完全痊愈,丽亚和他一样,都是去伦敦陪孩子过圣诞节的。
“因为她是一个傻丫头,听到我这样说,她就没愧疚感,然后才会心安地接受幸福。丽亚,她真的是少有的傻,特别不知道疼自已,还硬会把莫须有的责任往自已身上推,以为自已是个圣人似的。”不过,选择了宣潇,她总算也真正为自已活了一次,但在心里,一定对他充满了内疚,“你没看到,她听到我结婚时,笑得多轻松。我去吸烟室抽根烟。”
丽亚耸耸肩。
那个东方小女子笑得很轻松吗?她怎么没觉得,秦朗走过来时,小女子转过身去,她看到她双肩直颤,还不住地抬手拭脸,那好像不是在笑吧!
“你爱上了她?”丽亚问秦朗。
秦朗一挑眉,自嘲地摊了摊手,“这已经不是件新闻了。丽亚,你是耳科医生,那个耳鸣后,需要戴助听器吗?”
“耳鸣只要两三天就差不多能恢复听力,戴助听器通常是听力受损严重,或者听为几乎丧失。怎么了?”
秦朗皱皱眉头,摆了下手,向抽烟室走去。走到一半,他又折回头,扭身往国内候机厅跑去,机场广播里正在广播去滨江的旅客在九号登机口准备登机,他急匆匆地跑着。
可惜他还没有安检,根本进不去登机室,也看不到九号登机口在哪,眼前人影晃动,就是看不见池小影。
他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手机关机中,她已经上了飞机?
秦朗沮丧地看着玻璃墙外,一架架飞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