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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公子又是一笑,这一次没有还嘴。
看样子,这福爷与慕容公子的感情,绝对不亚于亲爷爷和亲孙子的感情,莫非福爷也姓于?
“莫非是他,亲地爷爷?”方小侯爷,如是想道。
“你是哪个?你谁啊你?”说过,蝠爷可以听见人的心声:“人模狗样的,莫非你是小王八生的,小王八蛋?”
“啊?”方小侯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我靠!你个老王,呃——”
这老头儿,甚是没有礼貌,但有慕容公子在侧,方小侯爷及时打住:“小子方殷,给福爷拜年来了,祝福爷多福多寿,寿比天齐,活一万年。”
蝠爷大怒:“小王八蛋!滚犊子去!”
“哈哈哈哈哈!”慕容公子大笑:“哈哈哈哈哈!”
“一般,一般!”方道士这个人,就像是一阵春风,走到哪里吹到哪里,将欢乐祥和的气氛带到哪里:“尽交些个狐朋狗友,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这里是,相府。
小慕容总算是回来了,蝠爷当然高兴得要死,和他斗上几句嘴,就是蝠爷活着最大的乐趣。
然而相府不同,进了于家,没有人会再有开玩笑的心情。
进门的时候,方殷看到福爷抱了抱慕容公子,两个人互相看过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相府很大。
前院宽敞气派,假山水池亭台,四下也有灯笼,一律雪白颜色。
荧荧的白,幽幽的白,衬得灰梁黑瓦,别无二种颜色。
相对而言,方府就像是一个火柴盒。
其间有人,有人在走,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
就像是一个默片,黑白无声世界,置身其间有一种梦游的感觉,究竟是谁在梦游?
“咳!咳!咳咳!”这是方殷在咳,这就已经,有些抵受不住了。
一户人家,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莫说这是,三十年夜。
穿过正厅,行进一院又一院,左拐,右拐,到了。
是一间屋,隐约烛火。
慕容公子立在门前,当先而立,这一次方殷是做不来的:“相爷。”
蝠爷叫门,是叫相爷。
语落,死寂。
“禀相爷,忠勇侯之子,方殷方纪之前来拜见。”必须这样说,公子不能提:“相爷您看——”
半晌。
“知道了。”就一句,三个字,平平淡淡,古井不波。
完了。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没别的了。
这一道门,原本方殷就是进不去的,你来拜见人家未必接见,甚么侯之甚么子也是一样的。
蝠爷又叹一口气,却也无声无息,只摇头,示意——
慕容公子视若不见,身形笔直立在门前,处于完全静止的状态。
“咳!”方殷清咳一声,深施一礼,恭声说道:“小子方殷,拜见世伯,今日冒昧造访,失礼之处还望世伯见谅。”
只无声息,全不搭理。
方殷僵在当场,心下已然后悔来这一趟,更是嗅到了一种极为危险的味道——
慕容公子,已将双拳握起,紧紧握起!
最大辱没,莫过无视,方殷是于慕容带来的,屋里那个人不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不开门。
方殷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小子先行告退,世伯早些歇息,明早方殷再来……”
“咣!”就是一脚,门板迸裂:“喀啦啦啦!”
“纪之,有些人,不用与他客气。”慕容公子扬长而入,回眸一笑:“外头风大,进来说话。”
纪之只有一个,朋友只有一个,没有人能欺负了,没有人。
烛光跃动,那人朦胧眼前,举杯独饮,坐也身形笔直,处于完完全全静止的状态。
当时方殷只有一种感觉,那是一个,方形的人。
四方形,正方形。
“你好。”不觉上前,不见慕容公子笑,只听得一声:“于深。”
十五 不会笑的人()
直呼其名!
那人动了,原是本就在动,极缓极缓地饮下那杯酒:“阿福,关门。”
那门,几乎给慕容公子一脚踹烂了,现下处于半瘫痪状态,委实也不好关:“喀刺刺——嘎吱吱——
蝠爷也不多说,来来回回摆弄门板,那声音听上去让人牙根儿都发酸。
“纪之,坐。”慕容公子已然就坐,正对房门,招手笑邀:“权当自家,不用客气。”
方殷心下惴惴,自也不敢怠慢:“侄儿方殷,见过伯父。”
说这话时,方殷正对那人侧面,行拜见视,又瞥到一个棱角分明的清晰轮廓。
犹如洞窟之中,黑黑寂寂一石。
人是方的,方正无比,脸是黑的,有如包公,这就是方殷对于深的第一印象。
所谓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方小侯爷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家教良好。
半个小时以后。
蝠爷终于将门板拼凑完毕,硬是凑和关上了,随之喏喏告退。
一个小时以后。
曾经方殷以为那是一种考验,现下却不得不怀疑那人根本就是一个聋子:“侄儿方殷,见过伯父!”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以后。
果然,聋的。
要不然就是故意的,很好,有种!走着瞧。
桌上有酒菜,有杯有筷,慕容公子轻酌浅饮,早已变回了从容优雅的模样。
不生气,气大伤人。纪之未必应付不来。
相爷又算个毛?于深又算个鸟?知道老子谁么?给脸竟然不要?我们都知道毗湿奴神是有许多种身份。实际上第一声招呼。也就是门外拜见的人是方家贤侄,第二声招呼,也就是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之前的人才是纪之。只不过,面子给的是慕容公子,事不过三,第三次是在做出警告,那个人就已经是方道士了,这下就回归本性打回原形了:“侄——儿——方——殷——”
忽将放声大吼。字字入耳锥心,霎时风起云涌,着实天雷滚滚永无止休:“见——过——伯——父————————————————————————————————————”
八个字,十分钟,单一个“父”字就吼了五分钟!
直吼得:全城强震举世皆惊,神佛暴走妖怪横行,铁树开花石人垂泪,昼夜颠倒乾宇神经!
首当其冲,左相右耳。
吼毕,余音袅袅。果然聋的果然变成了,聋的。
其实相爷的耳朵聋不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爷的半边脸都打湿了:“哦。”
相爷缓缓地抬地袖子,慢慢地抹着脸,淡淡地说道:“纪之,坐罢。”
这人,绝不简单。
怕是天塌下来,他也这般模样,现下就连方老大都有些佩服他了:“不用客气,全当自家。”
这人就是左相于深,便以方殷之眼,复观左相于深。
不出预料,正面看也是,方的。
方的脸,方额头,方的眉毛方的鼻子,方的嘴唇方的下巴,颌蓄短髭,一般方的。
或说,双眉浓重,虎目棱棱,鼻直口方,一身正气!
身着冕服,冕袍冕帽,没有光泽,灰黑颜色。
是与慕容公不同,完全不同,无论形象气质,父子二人一点都不像。
模样,看是五十许人,灯下,并不显得苍老。
方殷入座,双手置膝,笔直端坐,又变回了一个规矩懂事的后生晚辈:“谢世伯赐座。”
于深又不说话,化身朽木腐石。
一时静默。
一世静默。
所有上蹿下跳,鸡飞狗叫,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如同狂风暴雨过后,如同一颗石子哪怕是万钧巨石投入深潭,还是那么阴冷而又压抑,心头愈加沉重!方殷终于明白那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这人不会笑,非但不会笑,而且脸上不会出现任何表情,包括喜、怒、哀、乐,恐惧忧伤种种,他似乎就是一个活着的石头人,天生没有感情。
不苟言笑,不动如山,无法交流,无法沟通,这是一个无趣已极的人。
有如行尸走肉。
怪不得来时所见,那些丫鬟家丁都是一般,和这样的人相处早晚都会崩溃的,疯掉,得神经病!因为神经病,是会传染的,方道士终于想到了关于相府,一个形象的比喻,相府就是神经病院相爷就是神经病源,是为活死人症,**型性。所以说,慕容公子必须要逃出去,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