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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范贵之怔在厅口几欲抓狂,心中又惊又悔:“怎料这二歹人穷凶极恶,一至于斯?计出未果,变数已生!失策了……”懊恼间双眼四周一扫,只见院里碎石遍地,地上沟壑丛生,近首陡峭假山矮了一截儿——山头儿没了,远端方正门口遮遮掩掩——半边儿塌了……院里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苍天呐,胡不开眼!”范贵之欲哭无泪,茫然间倚门仰首,望穹长叹。才多会儿功夫?大好庭院就给折腾成这样!若再晚出来片刻,只怕整座范府都要给这二人夷为平地了!
“野兽乎?你待怎地!”范员外悲极生怒,怒气攻心,心火燎原,霎时将惊意惧意痛悔意付之一炬,猛咳一声强撑病体冲向场中一狮二虎!飞身飘至三兽前,范贵之两手叉腰,冷笑间嘴皮一动,便欲晓之以理,见个真章!不料“冷面虎”冷着脸当头一句:“你让俺们自便的!”话到嗓间冷不防给噎了回去,范贵之胸口一窒,退了一步。
——确是自己让人家自便的,人家自己也确是自便了,自无可辩,但瞧这遍地狼籍,山变矮了,门变窄了,还生生将镇宅石兽变到院里一只!欺人太甚!范贵之尖面转肃,薄唇一张,就要动之以情,细细分说。没想“玉面虎”板着脸又是劈头一句:“二百两!”满腹辛酸话一下子给顶回肚里,范贵之眼角一湿,又退一步。
——“些微银钱,小事耳,稍待便即奉上!”前言犹在耳畔,说的轻松,许的豪气,此时却反生掣肘!若是不给,不如不说,难道现下自食其言?若是想给,早些与他二人就是了,何苦横生支节,殃及院庭?悔之晚矣……范贵之暗叹一声,强作笑颜,正要开口释以原委,再作计较。怎知二虎蓦地各出一掌,重重一拍!狮口处“啪啪”两下轻响,传入耳中却无异霹雳双生,范贵之眼望石狮,心中一凉,再退一步。
——又见神技,神乎其神,技胜前技,再度眼界大开,喜耶?悲耶?梦幻耶?石狮默然而视,犹胜千言万语。再讲何用?徒费口舌而已,自当意会,不可言传。成矣?败矣?命数矣?双虎登门索财,驱之而不得,置之反生不测。道理何用?话未出口,败局已定,夫复何言?苦也苦也,呜呼哀哉!
败了!高手过招,胜负只在转眼间。范员外勇气可嘉,再次只身迎敌,只是前次是对双虎犹可抵,这场又加一狮,三兽同心怎可御?虽屡次调整战略,怎奈身单力薄,给对方三言二拍,一句话也不及讲便败退下来,顿时彷徨无计,顿足抚胸连声大咳。
这一震,范府上下俱惊,这当儿趁机又跑出来瞧热闹,却不敢出门,只躲在屋内偷看。乍见如许奇人奇狮奇事,怎不心生骇然?各自面上失色,噤声不语。少顷,啧啧惊叹声,窃窃私语声微起——想是那大汉所为,猛人!神力!心中刹那间对那二当家敬佩不已,印象大为改观。众女心上人既去,伤心之余,见“冷面虎”立在狮旁神威凛凛,模样似乎也变顺眼了,细看竟然长得也挺周正!又不由把一颗芳心转投其身,凝眸相望。只有几个年纪小的,不知高低,见“玉面虎”高高在上神态俨然,一时面泛桃花,心中爱煞。
范贵之耳中聒噪之声又起,本来就烦,烦上加烦,烦不胜烦,烦得也懒得管了,只是连连苦笑。事已至此,还能如何?看来只得破财免灾,奉上二百两了……
稍等,不要忘了还有一个人。
这人和小方子一样,也是范贵之眼中的草包,个头儿挺大,嗓门儿奇大,因此暂称其大草包,以便区分。大草包今日戏份不多,不是扮龙套,就是当跑腿儿,偶露峥嵘,虽惊震全场也是昙花一现,又被自家老爷呼来喝去,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郁闷难免郁闷,老爷还是老爷,交待了要事,该当认真办理。这可不是唱戏,那虬须大汉凶猛难当,远非自家花架子可比,若不是给老爷拦住,险些冲上去给他拆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额上冒冷汗!也冒热汗,跑腿儿累的……还冒虚汗,事儿办的不顺,不好交差,急!急归急,差事不得不交,眼看范府大门就要到了,大草包连忙抹了把汗,大步冲了过去——
“唔?石兽怎地缺了半条……嗬,门户竟然毁于一旦!哇呀呀……”范贵之正烦得要命,猛听门外传来一阵大吼,不由心里一动,继尔一喜:“自家当时是使了双计,还有一招怎忘掉了?哈,来了!”一念及此,连忙提气尖叫道:“熊管家,快些进来!”隐隐听到老爷招唤,熊管家顾不得再发声怒吼,跃上石阶,胖大身躯一伏猛地钻进大门!
“嗬,石兽在此!唔?怎生挪来……哇呀呀……”
“住口!”范贵之怒斥一声,这大草包一吼起来便没完带散,也不分轻重缓急!熊管家不敢造次,大步上前急喘道:“老爷,大事不好!真龙教……”
“住口!”范贵之低喝一句,转身把他拉到屋檐下,低声道:“见到严堂主了?”熊管家点点头,低声道:“已见得,不肯来此。”范贵之心里一惊:“这却是为何!”熊管家面上一苦:“严堂主讲——此事已知,但这二人总堂另有安排,不便插手。”
范贵之面色大变,这真龙教清州堂,实是自家的最大靠山,范府这汪肥水平日里波澜不惊,只因能够倚仗其势力。往日礼钱没少送,便是郝俊来了,自己也不曾怠慢堂口半分!既供奉周到,从来遇事都是有求必应,今日何以不理不睬?总堂……这一大一小究竟何方神圣?转眼瞄去,那大汉薛万里看了过来,摇了摇头,嘿嘿一乐。给他听到了!心里一紧,再看那假寨主,一如既往地浑浑噩噩,只顾在狮头上嘻嘻哈哈装模作样。草包!范贵之暗叹一声,心下已有定论。
“大草包办事不力,小草包不值一提,这薛万里终归是个狠角色!数计落空,已然再无后路,莫逼急了他,罢了,认了!”范贵之当机立断,牙猛咬,手轻挥:“来人!”
小方子早见有人在屋里隔窗围观,此时端坐狮首,凌驾于众人之上,一时威风赫赫,更是得意万分,连连冲着窗边几个美女挤眉弄眼,忽又作威严状吓唬门口几个小童,正玩得兴高采烈,猛见一家仆颠颠跑过来,捧着一托盘——自个儿还有要务在身,怎可贪图玩乐?方寨主忙回过神儿来,定睛看去。
红绸上,十锭,大元宝,黄的!
金子!这物事小方子看过没摸过,这般整锭的更是见也没见过,但他知道,十分值钱!若是换成银子,当得老大一堆,金贵金贵么,怎不说银贵?要是兑作铜板……怕有山高了!一辈子也数不完!
小方子只觉眼前黄澄澄一片,一时间鼻息咻咻,气儿也喘不匀了,慌忙翻身下狮迎上,奋力接过托盘,双手连抓往怀里塞去……猛听身边重重一咳!小方子身形一顿,手间略缓,旋即慢慢将金元宝又放回盘里,置于狮座上,又爬上狮头坐稳,低头怒视薛万里一眼。
“大把金子都到手了,还不走么?偏生这老薛事儿多,还要胡搞乱搞!”方寨主心里颇为不爽。饮酒宜半酣,作戏须全套,黑风二虎今日讹事已成,另有图谋,尚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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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十万石()
希声;二十七 十万石
范贵之咳嗽两声,飘然上前讪笑道:“二位侠士慢走,不送。濠奿榛尚”
聪明人从来不讲废话的,自双凶破门而入,范员外审其人,度其势,思虑万千,多计相应,也不过廖廖数语。言多必失,岂不见上回退隐时多客气了两句,转眼复出便授人以柄,还不长教训么!讲聊表敬意?对方万一又嫌少怎办?道盛情挽留?这二人八成得吃饭再走……言敬佩武勇?那姓薛的一高兴,定会将大石头扔进房里!
实是客套不得!
小方子怎知他这话大有玄机?听这瘦员外竟不再拽文,满意点头道:“你这人不坏!钱我就收下了,呃,我俩先不走,还有个事儿得麻烦你……”范贵之心尖儿本就是悬着的,闻言不由一跳直顶到嗓眼儿,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弓起柳躯连连抚胸大咳喘息。小方子挠了挠头,心道我还没说啥事呢……偏头望一眼,薛万里冲自己嘿嘿一乐,肩膀一耸。
范老爷缓上一口气,登时怒发冲冠,上前就啪啪赏了那草包两记耳光!
“哎,想想罢了,且不说他高居狮首够不到,那姓薛的在身侧如猛虎待噬,怎可自寻死路?哎,伸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