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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又伤悲?又怎流泪?何其多,何其多。
“出来罢小子,醒了还要躺在那里装死哈哈!”这是老杂毛儿的声音,他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莫理他,喝酒。”这是宿老道说的话,此人也是个无情无义之徒。“吱吱!叽吱!”咦?一百零八也在么?听上去呼哧带喘……
方道士缓缓起身,慢慢地走出房门。
一轮圆月映入眼帘,星光闪烁银河灿烂。月下一只猴子摇摇晃晃地比划蹦跳着,有若舞蹈。一百零八当然是在,而且一百零八已经喝大了,其实一百零八是在撒酒疯。而房前一桌一壶两杯两凳,二人举杯邀月相对而饮,有说有笑看上去很是悠闲。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是啊,是流了不少的血,也不过是皮外伤,没有人把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像是一场梦,不过是梦一场。方殷恹恹地,默默地立在门前,看着眼前清晖铺就的远山近景天地人,只觉身上有些冷,心里是淡淡的惆怅。
沐掌教笑道:“小子,告诉你三件大好事!其一,大伙儿一致认定,你就是本次中秋比武实至名归的第一!其二,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上清第三十八代掌教弟子。其三,袁家丫头,呃,已经是你的人了哈哈!”方道士闻言心里一动,不由看他一眼,终于叹了口气:“总是骗人的人,是会不得好死的。”
“哈哈,是极是极!”沐掌教大笑道:“到底是年轻小伙儿,你看流了恁多的血,不过一天便就下了地哈哈哈!”是了,这是第二天了,那么就是躺了一天一夜。方道士有气无力,方道士心情不好,方道士不想废话也懒得理他了,一时没精打采立在那里一时又不觉去摸脸上。脸上凉凉的满是药膏,只怕是。
破了相了。
“这是鸡汤,快快趁热喝!”沐掌教拎起一瓦罐,热情地招呼着。
香!很香!非常之地道!
因此一百零八摇摇晃晃走过去,摊了双手示意接过——
“去去去,哪儿都有你!这不是给你的,走开走开!”沐掌教连连喝斥,大摇其头。一百零八登时大怒!这人!不知道一百零八是谁么!一百零八神通广大本领超群,吃你一点东西这是给你面子!这是给脸不要脸!当下一百零八横眉立目吡牙咧嘴,抡胳膊扬拳头开始怒叱他恐吓他,看上去神情极为不满万分激动!
再说一百零八喝大了,已经不再是一百零八。
老子才是天下第一!
宿道长打个哈欠,起身走开:“睡觉去了。”
沐掌教随之起身,点头一笑:“师兄,长天告辞。”
这是没了兴致。
“小子,伤养好了便去上清峰找我,有事和你说。”沐掌教留一句话,大步而去。宿道长自行回屋睡觉,与方道士擦肩而过。
一般无话可说。
方道士心情不好,却也正想清静一下,一个人好好想想……
一百零八得偿所愿,几将脑袋伸进瓦罐,喝得是叽里咕噜不亦乐乎。
月下,一人,一猴,相对,坐着。
过了中秋,月亮还是那般地圆,圆圆满满。
然心已缺。
无以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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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葬风()
希声;四十一 葬风
方殷久久地注视着一百零八。濠奿榛尚
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而一百零八莫名其妙,已经给他瞅得有点儿害羞了。
其后是愤怒,怒了!
有病!这明显是有病了,脑子坏掉了!
病之无解,有名傻疯痴呆!
其实自家老大最近心情不好,一百零八也是可以理解的。当这个世上只有公理而没有母理的时候,作为一个人是必定要犯病的。他是被抛弃了。一百零八比谁都要明白,究其此人生病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是的,那是女人,不是母人,正如一百零八是一个公猴而非一个男猴一样,人和猴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一百零八指点大叫,状若训斥!
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因为一百零八也是,也是,很爱他的啊!而只有一百零八才是真正爱他的,如果一百零八是一个女人,那么必定以身相许从而使他喜笑颜开,使他忘掉那个女人,那么他的病自然就好了,自然而然。
可惜了。
但即使如此,又怎能这样,这样,这样堕落!为了女人,就连兄弟也不要了么?那些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也不要了么?一天到晚只会这样坐在这发呆发傻,这让一百零八多么地为他担忧,是多么心痛啊!他是有病,而一百零八又没有药,因此一百零八决定放弃他任他自生自灭了。
所以一百零八蹦蹦跳跳地走掉了。
明亮的光线,淡淡的疤痕,依然苍白的,憔悴的面容。
其实真正使人悲伤的不是失去,而是抉择。患得患失,爱恨交加,抉择在于人,在于心。这个世上未必所有的爱都来源于恨,但所有的恨一定是来源于爱,恨是因为与人夺走了所爱。所以会痛,所以悲伤,而所谓的仇恨本就莫名根本无从发泄——
方殷不恨她,爱都来不及。
方殷不相信,不相信她是那般无情,对自己。方殷无法相信。方殷为她流血为她流泪为她舍却了一切,方殷绝不相信她会无动于衷!她是一个好心人,哪怕这就算是可怜方殷,也好。而她还没有来,她还没有亲口对方殷说——那么方殷便有希望。
方殷坐了许多天,只在这里,在等她。
等着她的决定,她的选择。
真正不死不灭的是情感,是不变的心。
她说过,只要你打败了他。
她说过,我会再考虑一下。
是这样的。
约定。
她说过,中秋比武过后,她会来找方殷。
可是过了一月,更似几年,她怎还不来?莫非她还在为难着,犹豫着……
三生石前话语犹在耳较,试剑台边种种只在眼前,可是方殷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殷只记住了她说过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方殷是在等,哪里也不去。
苦苦地等,盼望着她,是盼着她来,却又怕她来……
无法言喻,正是心事。
已是深秋。
时已过午,她没有来,它它,它它,来了一匹马。
是青云。
青云静静地立在那里,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黑亮的大眼睛怔怔地,竟也尽是忧伤落寞之意。
青云一直都在奔跑,似是永远不会停留,可是,此时,怎是如此反常?
莫非它也在可怜,可怜这个可怜的人。
青云,是么?
青云不说话,只是低低嘶鸣一声,转过脖颈,默默向着远方望去——
那是青云的家,莫非那里出了事?宿道长随之走来,递过一把锄头,淡淡说道:“青风死了,你去挖个坑,埋了。”方殷闻言心里一颤:“死了?怎就%”
转眼却见人已走开,锄头丢在地上。
向来如此,爱搭不理。此人当真薄情寡义无味至极,按说青风是他的老朋友,他却将这苦差事丢给方殷,只是动动嘴皮子便一走了之!有待说句不去不去我还有事,话到嘴边却也硬是说不出来,方殷早就看到他的眼圈儿也是红的,而且方殷知道,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一个机会,一个大大的良机——
青云一向看不上方道士,方道士还算不上是青云的,朋友。
那便去罢。
山中谷,跑马地。
群马聚于一处,静而沉默,时而一二低嘶,尤显山谷空旷静寂。
便在群马正中,在那枯黄的草枝茎叶之上,青风静静地伏在那里,两眼闭着面色安详,硕大的身躯看上去却是格外的凄凉!青云慢慢走过去,低低嘶着以头颈轻触,久久厮磨,两只大眼水雾隐现满是无助,青云是一匹骄傲的马,青云还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方殷静静地看着,看着无比的依恋与不舍,心里丝丝地,痛着。
曾经矫健的身姿,曾经风一般地奔跑,曾经如同旗帜般地飞舞飘扬,便化作眼前这永久的沉睡。无论生时如何,最后不免老去,不免一死,这是万物生灭共同的命运,这是一声沉重而又无奈的叹息。青风死了,就像是沉睡一般地死去了,而死亡的味道早已弥散,引来了许多的蚊蝇虫蚁……
天上几只兀鹫在盘旋,啊啊叫着声音粗厉……
它们都在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