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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状态一点都不像是在“奔跑”,而是变成了仿佛沉没于大海深处的那种坠落的运动感。
我拼命舞动四肢向上游去,可我的双脚却十分沉重,仿佛有一条条无形的触手从更加黑暗,更加深邃的下方伸出来,缠住了我的脚踝。
恐惧,无法遏制的恐惧,无法阻止这恐惧的出现。
我几乎无法阻止那呼救的心情,但是,话到喉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出。我听到的,只有我自己发出的,宛如被灌了水的咕噜噜的声音,而那无形的缠绕着我的触手,也从无法看清的深海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是在笑,仿佛是在说话,仿佛是在对我指指点点,仿佛是对我那无法发出的悲呼的应和。那如同掐住了脖子,拼命忍耐的咕噜噜声,也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似乎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
我拼命舞动四肢向上游,却怎么都触及不到海面,下方是漆黑的海底深渊,上方也是没有任何光亮的沉甸甸的海水堆积起来的幕布,四面八方无限蔓延,却也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如同小丑一样张牙舞爪。
可怕,太可怕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救我。
谁来救救我!?
我终于拼命这么喊着。没能拯救任何一个人的我,现在就连自己都要救不了了。
第2017章 沉醉()
我在下坠,无论我如何拼命地向上游,仍旧在下坠。我想要奔跑,此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受到自己在奔跑,那致命的沉浮,那有节奏的嘲笑的咕噜噜声,都在对我讲述一个太过于尖锐的状况。我正被这只有我能够意识到的尖锐刺得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即便如此,我仍旧在拼命挣扎,拼命上游,拼命呼叫,在这一片空旷,仿佛拥有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中呼叫。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还没有死!
我——不想在这里结束。我的计划,我的梦想,我的生命……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如果就这样,在自己奔跑的时候,正要准备去做什么时候,一切都中断了,那么……不是很可笑吗?
无论是谁都好,有谁来成为我的英雄?
我呼喊着,只有咕噜噜的声音。
陡然,我的肩膀传来触感,然后是我的胸膛,我的背后,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拥抱了我。那温暖而结实的触感,一下子就照亮了这片黑暗深邃的恐怖的大海。
“我就在这里,阿川。我说过的吧,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一直都在。”那无比熟悉,让人仿佛不自觉要沉溺进去的声音打破黑暗中的寂静,传入我的耳中。
下一刻,“自己沉入海底”的那可怕风景就像是幻觉一样溃散了,我的眼前,仍旧是统治局那机械、苍白、复杂又广阔的风景,仍旧是那到处充斥着破坏、毁灭、悲伤和痛苦的战争。而我,不知不觉间,已经脱离了速掠,停下了脚步。一股无以言喻的疲惫感从我的大脑蔓延到四肢,我觉得身体没了力气,全靠富江抱着,托住,才没有摔倒。
幻觉是从哪一个绝对的时间点开始的?是我在奔跑时的那一条思路成为了契机?那从那思维的深渊中抓住了我的“触手”是什么?那令人窒息的宛如大海一样的世界又究竟代表了什么?这些问题不断在我的内心中涌现,它们就像是魔鬼一样,从过去到现在都在纠缠着我。我才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甚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如今的我连想都不愿去产生这些想法——然而,它们从来都是不管不顾地在我的脑海中涌现,让我感到痛苦。
思考,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
思考带来的伤害,永远都会残留在人的内心里,即便在后来遭遇更多,多到了足以告诉自己可以对这些伤害不屑一顾或一笑而过的时候。在你什么都不愿意去想的那寂静的夜里,在平淡的生活中偶尔一瞥的契机中,这个伤痕就会陡然间跳出来,让你怀疑自己是否在做一场梦。越是思考,这个伤痕就越是深刻,在这个深刻的伤痕面前,所有的遗忘都是谎言。
人,终究会从自己的生命片段中,想起一度被自己遗忘的痛苦,并在恍惚中做一场自己早已经遗忘的噩梦。
“我无法呼吸,无法呼吸。”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噩梦般的幻觉,会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在过去我没少经历这般的幻觉,但是,从感觉上而言,无论深度还是强度,都是截然不同的等级。就像是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突然对这样的伤害变得敏感了。
它来得太过突然,我在速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它会以这样强烈的方式一下子就钻进我的脑海中。
如果不是富江的拥抱,说不定在这里的“我”真的会瓦解吧。而这样的伤害,究竟是因为我是“高川”,是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所必然产生的病情恶化?还是因为我按照正常的逻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所以这“违规”的自我受到了惩罚?现在的我根本弄不清楚。这不是我不愿意去弄清楚,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事了,没事了,阿川……不要害怕……没事了。”富江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传上来,一会儿仿佛远在天边,意会儿又仿佛近在咫尺,几乎让我以为听到她的声音也是自己的一场幻觉,“我就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阿川。”
我用力喘息,那窒息的感觉渐渐在富江的声音中削弱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我似乎差一点就变成了一滩水,但是,就如同富江说的那样,那个可怕的幻觉已经过去了。
“要停下来吗?”富江这么问,她的拥抱就如同她的声音一样有力,让我觉得自己根本说不出要停下来的话。
不,我自己也是不愿意就此停下来的。我还记得在那幻觉中窒息时,自己那无比强烈的渴望。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救我,没有人可以成为我的英雄,所以,我才必须去拯救其他人,结束这可怕的轮回。富江将我从幻觉中拉了出来,但是,她是无法我的英雄的,因为……因为……
为什么呢?富江和其它的“江”给我了如此多的帮助,可我却从未觉得她们是我的英雄。我只是爱着她,我十分清楚,自己这份热烈的爱,和对英雄的憧憬和热爱是完全不同的。是因为,其实我也同样不得不承认“江”和“病毒”的关系吗?是因为,我其实也明白,哪怕从定义上把“江”和“病毒”区分开来,但是,也无法从事实上否认它仍旧也是让我和大家遭遇这些无法挽回的痛苦的元凶的一面吗?
是的,我想是的。就像是多人格的精神病人因为凶残人格杀了人,受害者会忽视其主体,而仅仅追究这个凶残人格的罪责吗?虽然在许多国家,会用法律将精神病人的犯罪和正常人的犯罪区分开来,但是,这理性上的分割,能够让受害者的感性得到宽慰吗?
绝对不会。
没有人可以审判“病毒”,因为人连“病毒”的尾巴都抓不住,但是,是否可以审判和惩罚这个元凶,和如何看待这个元凶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江”和“病毒”的关系,正是感性上无法脱罪的原因,而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却也需要两者继续保持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让目前所有的计划——无论是我的还是桃乐丝她们的——拥有成功的可能。
我无法把富江当成英雄去看待,或许正是因为,作为“江”的一种人格体现,富江其存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和“病毒”断绝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却也正是我推进自己计划的关键,所以,我也无法从自己的内心中,彻底把富江乃至于其它“江”,从“病毒”中切割出来,视为独立的另一个存在去认知。
我对富江的爱中,有着无需怀疑的炽热,但也有着无可否认的愧疚感。我甚至可以从这份炽热的爱中,感受到悲伤和痛苦——不仅仅是我对富江的,也有我对其他人的。
我想,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我所感受到的这份情感更复杂的情感了——如果有,那些人也早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走到尽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自己选择的爱人,我自己选择的亲人,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我自己选择的战斗,既然我没有选择自杀,那么,无论有多少折磨,都必须走到自己走不动了才行。我对自己这么述说着,我的四肢仍旧没有恢复所有的气力,可是在这软弱的自我审视中,在这痛苦、悲伤又复杂的瞬间念头中,我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