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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号,无论你们隐藏有什么机密,是否用阴暗的想法来看待三仙岛,但是,三仙岛必然对你们进行救援和收容。也许你们认为这是侵犯,是虚伪,是伪善,是假借救援之名另有图谋,但没有关系,这和三仙岛如何做没有干系。”高川沉声道,就如同一种宣誓:“我不会放弃自己可以救下的任何人,这是我的个人想法,但是,这样的我是三仙岛的最高指挥。”
通讯网络中仍旧是沉默。在这让人窒息的沉默中,跳蚤越过了其他船舰,越过了宇宙虚空,蜂拥着,分散开,将抵达范围内仍旧有生命特征的人员收纳进体内。企业号的下盘发生了更剧烈的爆炸,圆盘状的上层却因为早先的分离而没有受到波及,这个圆盘固有一套动力系统,粒子风帆全都在这部分。当跳蚤开始行动的时候,这个圆盘开始绕过正在崩解的细长下盘,向着漂散在近侧的人员和跳蚤逼近,虽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体积,但是剩下的体积和那些四散垂死的成员以及跳蚤比起来,仍旧有着让人绝望的压迫感。
“高川先生,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三仙岛所有人的决定?还是中央公国的决定?你虽然是最高指挥官,但是,我们仍旧不觉得,你可以代表整个三仙岛和中央公国。你说的话的确很动人,也很理想,但是,你难道不是在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你的同僚身上吗?你在替他们做决定?你能代表他们所有人?”企业号从通讯网络中传来这份信息:“你是宁愿将身边所有人的性命,都填入这种天真幼稚的大道理中吗?也许我们很冷酷,但是,你是不是太过虚伪了呢?”
“我也觉得自己很虚伪,但是,我只有一个人,只有我的话,是拯救不了多少人的……不,只有我的话,或许谁都拯救不了吧。所以,我需要有人来帮我,哪怕我的想法很天真,也许我的想法真的会伤害来帮助我的人,但我仍旧希望有人来帮我。”高川平静地说道,他并非是出于理性,出于对人的心理,才说出这样的话,他感到自己被感性驱使着,只是这份感性是平静的,很浓厚,却也像是浓厚地几乎无法流淌。
因为,尽管企业号那么说了,高川这么说了,跳蚤也仍旧在前进,仍旧在救援。中将、副官和政委明明可以清醒地发出号令,却没有任何号令。三仙岛上的三千万士兵,每一个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去反对执行高川的决定,却没有任何抗拒的行为。他们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沉默,让高川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他们做出了和自己同样的决定。也许最初自己的决定是一种自私的立场,但是,当三仙岛上的每一个人,都认可了这份自私的立场,并且自身也愿意站在这个立场上时,这便真正是三仙岛的决定,也是中央公国的决定。
“看,大家没有反对,不是吗?”高川对企业号说:“也许你们有无数种理由可以批判我,但是,睁开眼睛看看吧”
睁开眼睛看看吧。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怎样的想法,是否真的认可那些伪善般的高大尚的话,不仅仅是三仙岛,其他船舰也都开放了各自的机库,派遣人员开始救援那些被灾难席卷后的幸存者。他们没有说话,但他们开始了行动。
这就足够了。高川觉得,这就足够了。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其他人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大部分人都开始救援,这就足够了。因为,语言在促成实际行动前,无论有怎样的修饰,都是无力的。只有行动,才是最有力的。
高川完全不介意其他人如何评价自己的虚伪和浮夸,也不介意他人把自己看做是何种人,更不介意自身到底是不是伪善。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眼前的这么多幸存者,不会因此在宇宙中绝望地死去,也许他们会在之后的种种战斗中,因为种种原因死去,但不是现在。
这就足够了。
面对十四艘船舰派遣出来的救援部队,已经只剩下圆盘部分或许这才是主体部分的企业号,停止向幸存者和救援者逼近,一分钟后,拉开了和救援区域的距离。它显得有些孤单,被排斥在本应该由十五艘船舰构成的阵型外。
“……如果你们试图登入企业号,就会被当作入侵者处理。”企业号的回信让人只想冷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笑出来。高川十分清楚,倘若换做了其他船舰发生了类似企业号的意外,也会做出类似的坚持。这支实验舰队是必要的,是勇敢的,却又是脆弱的。
就如同保持默契一般,包括三仙岛在内的十四艘船舰花了半个小时,对企业号的遇难者完成救援。期间,通讯网络中的沉默让舰队中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和冰冷。无论如何,企业号的做法和高川的决定,以及其他船舰的选择,让本来看似正常磨合的舰队出现了处处裂痕。更可怕的情况在于:本该存在宇宙中,并在理论上会对己方发动攻击的纳粹,却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人知道它们存在于哪里,在做什么。它们的行踪和宇宙一样深邃而冰冷,而己方却已经承受了进入宇宙以来最大的损伤。
这种损伤的程度,乃至于后继影响之大,都让人怀疑,是不是纳粹用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促成了这一切。企业号的爆发太突然了,让其他人完全没有准备。它本应该是构成生存策略的一个重要环节,而现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生存策略却要因此进行大幅度修改。企业号造成物资和心理上的损失已经让整个策略环崩溃了百分之六十,就算纳粹这个时候触发生存策略,舰队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几率也达不到三成。
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回归三仙岛的跳蚤已经纷纷就位,而它们带回的幸存者被冷藏安置到看似事先就准备好的“棺材”中。这些“棺材”和士兵们所用的“棺材”在外观上十分相似,最大区别只在于,接驳“棺材”的管线和设备的数量。高川知道这些“棺材”有什么用,在最坏的情况下,“棺材”会将其内部的人员变成“燃料”,对三仙岛进行战斗能力上的强化。
高川并不奢求这些幸存者应该被安置到更好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前所未有的战场。这个战场之残酷,让三千万的中央公国士兵必须抛却任何幸存的可能性。在这个三仙岛上,没有任何理由让外人享受更好的待遇。不,应该说,三仙岛上不存在这样可以让人过得舒服的环境,这就是一台战争机器,一个为了应对世界终末而出现的,中央公国最后的挣扎。。
1742 翡翠天盘()
在这个末日的世界里,没有谁能够被真正拯救。所有人都要死去,没有人可以迎来寿命的终结,没有人可以毫无遗憾,没有人能够得到心灵上的解脱。一切不可思议必然如同地狱的火焰,以人们的痛苦为食。这就是高川所看到的世界,自己无论用怎样的方法,拯救了何许人,也都只是一时的,放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必定是伪善吧。正如企业号的幸存者们,哪怕被三仙岛收容,也仍旧可以用功利的视角,去将他们当成是战争的燃料。
这是何等让人绝望又痛苦的世界啊。
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前线后方,无论有知无知,无论有力量还是没有力量,都无法逃脱末日幻境的“剧本”倘若这个“剧本”是真正存在的话,那一定是无情无义无人性之物所编撰的吧,而剧本中一切看似有情有义有人情味的情节,比起那冷酷、必然又疏而不漏的结局,就像是生硬堆积的杂质而已。
高川感到痛苦。高川一直都感到痛苦。他为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痛苦,为自己是一个绝症病人而痛苦,为自己所爱的人也同样在病痛折磨中而感到痛苦,为所有感染了末日症候群而疯狂的人们感到痛苦,为自己不得不注视这绝望疯狂的世界而痛苦,为自己苦苦挣扎却徒劳无获而痛苦。
他不会为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不会为他人不理解而感到痛苦,但是,当他抱着恳切的祈求的心,去尝试拯救什么人,却发现这些人最终只会被扔进绝望的熔炉,化作灰烬,又从灰烬中诞生,而不得不继续那绝望的世界时,他真的想要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也许在很久以前,高川曾经奢望地祈求过神明降临,拯救世人不,不需要让所有人的美梦都实现,但至少,让人不至于必须生活在这个绝望而对人自身的成长毫无意义的轮回中。
可是,没有神明降临,没有救世主出现,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