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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不定连一步都不敢跨出去呢。
声音,味道,视线,从风中传来的信息,从墙壁传来的信息,从角落传来的信息,从微暗处传来的信息,都在勾勒着一个与人们常识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城市风景。这个位置是“江”提供的,“捷径”中断了,虽然不能肯定峦重就在这里,但是,至少可以在这里找到他的线索。就如同散发血腥味的猎物已经转移了地点,但是,它留下的味道在这一带最为清晰。
我观察四周的景象,判断自己已经抵达了城市的另一端。这个位置,距离我们起步的地方。至少也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公车站就在身旁不远的地方,当然,在这个境界线中,这个时间段,如果不是发生什么特别的故事,是不可能有公车到站的。街灯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有一些仿佛苍蝇一般的小小阴影若隐若现地围绕那团不停跳动的灯光旋转,不过,那当然不可能是苍蝇,仅仅是又一种会勾起人们臆想的东西而已——更像是幻觉。在真正确认它的样子时,它根本就没有任何模样。
“真见鬼,今晚怎么这么安静。”有人在说话。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人声,而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人在我打量四周时,从一条巷道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并没有为之感到惊讶,这应该就是“线索”了。
来人对境界线中的环境感到惊疑和不安,毕竟,这个场景和日常城市夜景差别太大了,那种让人心生不详的气味是如此浓烈。再大大咧咧的人也不可能忽略这种异常。
“我是在做梦吗?”我听到他惊疑地自言自语。因为我和真江就距离他不远,而且,也只有我们三个是可以现在这个地方,唯一可以彼此确认的人物,所以他很自然地看到了我们,并且只犹豫了一下,就朝我们这边谨慎地走过来。
“嘿!伙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粗鲁。而且没有半点客气,有一种让人必须回答的强硬。
“你在做梦。”我平心静气地回答到。当他走进灯光覆盖的地方,终于能看清我和真江的样子时,那种警惕的模样并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起来。在这个诡异死寂的气氛中,只要脑子没有被恐惧冲垮,就绝对不会轻易信任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况且,我也不觉得,自己和真江的样子有多么亲和。在一个区域的人仿佛都死绝了的环境。我们彼此的存在,本就处处都流露出丝丝不妙的气息。
男人很快就将手揣进衣内,大概是抓住了匕首或手枪之类的武器吧,但那种东西对我和真江根本就没有威胁。我并不在意他那惊愕和慎重的表情,用了三秒仔细打量他的样子。如果一个人在死了之后,都无法被杀人者记住相貌,是不是太过悲戚了呢?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记住自己杀死的每一个人的样子,哪怕是山羊公会的那些极不起眼的杂兵。他们中不少人以正常伦理来说,是“无恶不作的恶棍”,但是,我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刻意去遗忘他们,无视他们,毕竟,这些家伙仅仅是“精神病人的一种精神意识体现”而已。在严格意义上,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无法真正代表他们的真正意志。
这些角色,就像通过对人格进行加工,剥离和筛选了一部分特质后,将这种特质凸显后捏塑成人形,再安插在剧本所需要的地方。自从我在“现实”层面看到“末日幻境”之后,才理解我在末日幻境中碰到的那些个性强烈,但又似乎有所欠缺,就像是“脱离了常识”的家伙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个性者,是因为他们是由人格中的“无个性因素”随意塑造的npc,而有强烈个性的家伙,则是将人格中的“个性特征”凝聚起来,仿佛为了专门塑造“鲜明的角色”一样,被刻意这么塑造。
整个末日幻境,就如同一个戏剧化的剧本世界,介于“无个性”和“强烈个性”个性之间的家伙,在这个末日幻境中是不存在的,而看似平凡中庸的家伙,突然发狂变得“个性鲜明,富有冲击力”,这样让人惊愕的情况,却是一定存在,而且,该是哪些“无个性”的角色突然转化为“强烈个性”的角色,在整个末日幻境运行的机制中,也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一环,因此,其判断、筛选和运作流程,也超乎想象的复杂,从而看起来“如同命运”一般。
不过,简单来说,和“高川”产生直接关系的家伙,即便是“无个性的游荡npc”,也一定会被激活,即便在整个遭遇中,仅仅扮演着再不起眼的角色,也会比其他无法被观测到的家伙更加鲜明活跃。如此一来。在我所能观测到的范围内,一切都是“鲜活”的,虽然可能有些夸张,却足够“真实”——我如今这么推测末日幻境世界的真正模样。
我无法以一个上帝的视角,俯瞰整个末日幻境的运转,所以,我不由得想。在自己所能观测的范围之外,物事是否一切都是如这个境界线的环境一样,实际并不存在“鲜活的生命活动”呢?
如此一来,因为我的出现,而被“激活”的角色,无论他扮演着何等不起眼的角色。也都是值得铭记的。因为,如果我不铭记他们,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铭记他们呢?好不容易被激活一次,在完成任务后就被抛弃,不会在任何人的心中留下记忆,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悲伤。
无论他们是以恶人的角色。还是以好人的角色出现,是否符合我的审美,我无法拯救他们,所以,自己能做的,就是记住他们最鲜活的姿态。这对于我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慰藉。在这个悲伤而绝望的世界中,我一定能够从对他们的回忆中。获得继续前进的动力吧。
我深深凝视着男人,大众化的坏人脸,身穿皮夹克和牛仔裤,浑身上下流出一股痞气,活脱脱一个小说中的下层角色。但是,没关系,我会铭记你的样子。活在我的记忆中,这本就是你曾经活着的证明。
“你那是什么眼神!”男人恼怒地瞪着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家伙?”他絮絮叨叨地怒骂着,但是,这些问题反而提醒了他。当前的情况是何等的诡异,从而让他更加心生恐惧,一步步后退着,想要离我和真江越远越好。他在虚张声势,只要我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他就会第一时间进行反击和脱离——这些情状,就算还没发生,却已经深深从他那故作掩饰的神情和姿态细节中泄露出来了。
若是普通人,当然不会有这么干净利索的决断,不过,既然出现在此时此地,这个男人自然是能和峦重,能和山羊公会扯上关系的“圈内人”。
“你逃不掉的。”我平静地对他说。
“我可不觉得。”男人悚然一惊,不再直直后退,而是让过自己出来的巷道,偏向更加光亮开敞的地段,他的说话速度故意放缓了,以掩饰声音的颤抖,他的眼神微妙闪烁着,警惕着每一个可能会出现“意外”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虽然居于同样的场景中,但是,他在那扭曲的,隐晦的细节中看到和感觉到的东西,和我看到和感觉到的,也许不是同样的东西。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男人就像是为了宣泄心中的焦躁和恐惧般,喋喋不休地说:“是你们把我弄来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根本不值得大费功夫。”
遍布在这个空间中的诡异气氛,就如同墨水一样浸染着他的心灵,伴随他的恐惧和焦虑越来越表面化,我已经可以清晰感觉到,许多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诞生了,在以一种微妙的节奏将我们三人包围。果然,就算不是自己引起的异状,也会因为其他人的存在而波及自己吗?我平静地想着。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移动声,咀嚼声,低吼声,乃至于根本分不清正体的怪异声音。
“这是一场噩梦,但是,你却无法自己苏醒。”我对男人说:“感觉到了吗?那种无比真实的恐惧。再继续下去,它们就会变成真的活物,把你撕成粉碎,一口口吃掉,再变成粪便排泄出来——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在那之前让你回去。”
男人的眼神更加闪烁不定,但还是用强硬的口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既然是你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其他人,就代表你知道什么。”我仍旧平静地对他说:“你也是山羊公会的人,无论是再离奇的情况,你也是可以接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