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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生点点头:“知道了。”
阿福离开后没多久,胤禛果然来了,轻车熟路地在里屋几旁的椅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将沏好的茶放在他的手边。
寤生笑嗔了他一眼,在与他隔了一张几的椅上坐下,拿起针线又做了起来。胤禛抿了一口茶,见旁边放着琉璃缸,揭开盖子用小竹签子戳了一小块哈密瓜,伸手喂到她的唇边。寤生瞅了一眼,张嘴吃掉了。
“你怎么想起要送哈密瓜来?”她一边绣花一边问道。
胤禛瞧了瞧她正做着女红的灵活手指,“你前一阵子不是说过想吃这个吗?”
“嗯?”寤生手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难道又是她无心时候的一句话?
胤禛失笑:“你整天急急忙忙的,不记得也正常。”
寤生脸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笑。“给皇上、太后、还有德妃送过了吗?”
他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着道:“你管的事儿还挺多嘛。放心,我已经都送过了。我刚从额娘那儿过来呢。”
“这就好。”然后不再理他自顾自做着针线。
胤禛见白色绢缎上显出一朵粉红色牡丹的雏形,唇边不觉勾起一抹轻柔的笑容:“做完皇阿玛的针线,也给我做做吧。不用做大件儿的,比如绢子、汗巾子什么的就行。”
寤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些东西哪里用得着我做?你府里难道连个做贴身针线的人也找不到么?我整天忙的跟什么似的,如何抽得出空来。”
胤禛便不再言语。半晌端起茶碗又呷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看你每天这么劳累,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针下一颤,左手食指被刺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指尖放在口中轻轻抿了抿,也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手上的活儿,“就是忙了些,倒并不觉得劳累。”
胤禛眉间一跳,将手上的茶碗搁在几上。靠着椅背,手指轻掸扶手,阖着双眼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室内陷入一阵沉寂中。寤生绣了一会儿,觉得额角有些发胀,就将针线活丢到一旁,起身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来。
深秋的斜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屋中洒下一地金黄。寤生捧着茶杯,静静地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忽然想等他们都老了的时候会不会也有机会像这样静静的坐在一处。
“我……”
“我……”
俩人不约而同的声音打破了静谧,胤禛扬唇一笑:“你先说。”
寤生看了他一眼:“还是你先说吧。”
沉默片刻,胤禛低柔的话语悠悠响起:“我在想,我们就这个样子,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孩子们的孩子们嬉闹着在我们的腿上爬上爬下……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寤生失笑,随即点头:“听起来不错。”顿了顿又道,“我在想……将来这样的时光或许还有很多……可以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一边听你抚琴,一边看书……”
胤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低叹了一声: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话语间总是在回避着他的话中隐含的正题。他不怕等待,只是怕等到最后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走了,你早点歇着,别太累了。”见她点头,掀帘子出了屋去。寤生走到窗前,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不快乐,她知道。
很久没有去想将来会如何,是因为害怕去想,害怕自己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害怕最终会伤他至深。可是如此拖延不给他答复,只会令他越来越不快乐。
那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座天平,一边放着胤禛这个名字,另一边却放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他的快乐。
或许,早点狠下心来抉择,是对他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回到最初的寤生和胤禛,她做她的宫女,他做他的皇子,没有纠缠,没有交集。这样,是不是就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过是痛一下,时间久了,也就淡了,然后心中的伤口终是会愈合。
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没有谁会是谁的一辈子。他和她爱已至此,人生早已无憾。
于是放下茶杯,开始收拾东西。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能装的都装在一起。
只是心中似乎被什么绞住,纠缠地钝痛,连呼吸都跟着困难。她捂住胸口喘息了一会儿,稍觉缓解,才又继续收拾起来。
过了好几日,这天下午得了闲,正巧在内右门附近遇到阿福,忙唤了他一声,让他稍等,自己回去取了那个包袱来塞进他怀里。
“姑娘,这么一大包东西是什么?”阿福疑惑地问。
寤生淡淡一笑:“给四爷的。你别打开,给四爷拿去,他一看就会全明白的。”
阿福应了一声,抱着包袱往南三所的方向去了。想来胤禛大概在胤祥那里。寤生望着阿福离开的方向,心里顿时空荡起来,仿佛突然之间什么也不剩了。咬咬唇,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日暮将临,寤生早早洗浴完,栓了门,呆呆地在桌边枯坐了半晌,才拿起手边的针线继续做起来。
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无端的颤抖,好几次针下都走偏了,针脚也不细密,还扎了自己的手。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扔下手里的女红,熄了灯,扑倒在了床上。
“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门竟被一脚踹开。她吓得翻身坐起,就见一个黑影摔了帘子进来,接着只听见“啪!”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在了桌上。然后衣领就被揪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寒光湛湛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粗重的喘息声很显然是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盛怒。很久很久过去,她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就被紧紧拥进怀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胤禛的声音低沉沙哑。
寤生暗自攥紧了拳,压抑着心中的纷乱繁复,笑了笑,一派轻松地道:“突然不想爱了。觉得没有意思。总的说来,就是我不相信你,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你。再说,事实上也没有怎么爱过你,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所以,从今往后咱们还是撩开手吧,反正大家都年轻,就当玩了一回。”
“……”
耳畔的呼吸声又逐渐加重,身上被他的手臂硌得生疼,只是这些却全然没有心中袭来的痛意尖刺猛烈。她闭了闭眼,仍努力笑着:“四爷回去吧,今后就莫要再来了。”
“好,好……”胤禛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是一厢情愿?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抱过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比你漂亮,哪一个不比你强?你说的不错,不过是玩玩,我也正好腻了,从今往后就撩开手吧。”他将她狠狠推开,站起身,昏暗的光线下正好瞥见桌上的东西,冷笑了一声,“这些东西你不想要了扔掉即可。爷送出去的,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甩手出去了。
寤生愣怔了许久,慢慢滑进被子里。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果真从来就没有过识人之明,原来这里的一切她都不曾看透过……
心中空空如也,连痛也不剩了,只有无尽的麻木如藤蔓一般在心底爬行蔓延。
明天,还是找人来修一下门吧……这是她至此唯一算是清楚的认知……
乾清宫,东暖阁。
烛灯下,帝王批阅完当天的最后一份奏折。李德全躬身进来,将冷掉的茶盏换下,奉上一碗刚沏的淡淡的普洱。
迟疑了一下,李德全微微抬眉,低声道:“皇上,听说四阿哥跟寤生姑娘闹起来了……”
“嗯?”康熙抿了一口茶,声音轻描淡写,“闹什么?”
“……小六子跟奴才说,他看见四阿哥拎着一包东西怒气冲冲的去找寤生姑娘……好像是俩人要撩开手……”
康熙微怔,随即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年轻人嘛,多闹腾一下有好处,可以释放过剩的精力,有益健康。”
李德全脑后降下三根黑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垂眉顿首:“皇上,寤生姑娘住的正屋的门,好像坏了……”
“明儿让人去修,多大点儿事?”
“是。”
第54章欠个解释
今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来的比去年要早许多,寤生打开门,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皑皑世界,想起来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
已经一个月过去,除了去乾清宫奉茶有时会打个照面外,其他时候都不曾遇见过。即使撞面,俩人也几乎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心照不宣的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心中始终是空荡的,即使每天睡前都会鼓励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