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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生站在原地瞧了一会儿,对身旁的小竹道:“四爷回来了吗?”
“回主子,爷回来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在九州清宴那边的书房呢。”
寤生见今日大雪初霁,颇为晴朗,便移步往前面逛去,小竹忙跟上来扶着她。两人一路行过,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从“天然图画”慢慢行来,绕过一处山石湖泊,远远可见前方曲水之间的琼楼玉宇,方知快到了胤禛处理政务常居的“九州清宴”了。
寤生散着步穿过回廊,身旁的小竹忽然出声:“咦,苏总管来了。”寤生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就见苏培盛正从一座折带朱栏板桥上过来,行色匆匆地,直往胤禛书房的方向而去。
寤生心下疑惑,对小竹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莫非是府里有了什么事故?
不一会儿小竹就跑回来了,喘匀了气,才凑到她跟前道:“主子,是年侧福晋病了,福晋让苏总管来请爷回去看看。”
寤生秀眉微蹙:“四爷又不是太医,回去能做什么?”
小竹微红了脸:“主子,据说年侧福晋病的不轻,发着热,人也烧糊涂了,昏迷中只叫‘四爷’,别人喂她吃药,她也不肯吃,病得越发重了。福晋没了法子,只好让苏总管来请爷回去瞧瞧。”
寤生双眉蹙得越发紧了,咬了咬牙:“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走到胤禛的书房外不远处,正好看见苏培盛低头进去。寤生面色暗沉,脚下停滞了片刻,这才行过拱桥,上了台矶。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苏培盛退了出来。转身就看见寤生立在他面前,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忙打千行礼,低声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寤生微微颔首,示意免礼。苏培盛见她不再言语,这才垂眉顿首地告退而去。寤生止住阿福通报,在外面站了半晌,只听见书房门“吱呀”轻响了一下,胤禛开门走了出来。
“寤生,你怎么站在这里?”胤禛转眸间看见了她,眉间若蹙,走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暖着,“外面天冷,冻着了怎么办?手还是这么冰……”
寤生垂下眼睑:“你是不是要回府里去?”
“唔,府里有点事,我回去看看。”胤禛轻描淡写地道。
寤生手指一颤,倏然抬眸,定定地盯着他:“你说过今晚要给小媞讲故事的,天色渐晚,你这会儿若回府里去了,晚上怎么过得来?”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府里突然有点事,我去看看就回来,晚上照样会给小媞讲故事的。”
“你撒谎!”寤生心里憋气,双眉紧蹙,“等你再赶回来,小媞就已经睡了,你怎么给她讲故事?!”
“我回去一趟就过来,”胤禛将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听话……”
“你在担心她,对吗?!”寤生扬起眼波瞪着他。
胤禛微怔,即刻明白过来,淡淡一笑:“我没有,我只是回去看看……”
寤生心中越发气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放心,她死不了!”
“你……”胤禛面色一沉,声音中也不禁增加了几分冷冽,“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寤生虽有点后悔自己失言,可是看到他的表情,心中的怒火燃烧的愈加旺盛了,冷冷地道:“我就是这么说话又如何?!她不过是生个病发个烧罢了,让你这么担心她?!天黑了也非要赶回去看她?!她难道还能死了不成!”
胤禛心头也不禁一怒:“你何时变得这么无理取闹?这么……恶毒?”
寤生胸中一滞,怒极反笑:“我恶毒?呵……我就是恶毒,你才知道么?我再恶毒也比某些沾花惹草、喜新厌旧、独裁霸道、招蜂引蝶的人要强!”
“放肆!”胤禛怒斥一声,双眉紧紧拧起。吓得不远处原本就想找个乌龟壳钻进去的阿福差点腿脚一软栽倒在地。
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寤生懊恼地抹掉泪,咬牙切齿地狠狠剜他一眼,转身就走。她就是放肆又如何?想去就去吧,他是这里的主人,谁还敢拦他不成?!只是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屋里,寤生擦干眼泪,宽了外衣,又就着小竹端来的清水洗了脸,这才去把正坐在炕上同小笋一起玩闹的婉媞抱起来。
“妈妈……妈妈……”小婉媞挥动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咯咯笑着摸到她的脸上,嘴里咿咿呀呀不停。
寤生眼眶一热,眼泪又不觉流了出来,连忙拭去了,在婴孩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乖宝宝……额娘的乖宝宝……”
暮色将临的时候,婉媞就被她哄睡了,奶嬷小心地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寤生默然坐了半晌,这才让人打来热水沐浴。
洗完澡,才觉得心情跟着缓和了一些,尽管胸中仍是气闷,但心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只是那些她早已知晓的事,难道就真的躲不掉么?
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自己下午的举动真的有点冲动么?可是她一回想起他生气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真是没法不冲动。
她是真的踟蹰且慌张了,她甚至埋怨自己为何对历史上的这点事记忆如此鲜明——雍正同年氏还会有好几个孩子;雍正很宠年氏;雍正封年氏为皇贵妃;雍正最终让年氏葬在他的泰陵……
胤禛,胤禛……
她的心突然间变得凌乱不堪起来。她的胤禛,也是雍正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同他那样吵闹有什么意思?那不是故意把他往外推么?可是她的胤禛真的会这么容易被自己推出去么?她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罢了;她只是还不能将有些东西放下罢了。
“主子,主子……”小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四阿哥来了。”
寤生被几声轻唤打断了飘忽的思绪,终于回神:“快进来。”
“额娘……”弘历扑进了她的怀里蹭了蹭,“我今儿的功课都完成了!”
“真是好孩子。”寤生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微微一笑,“宗英哥哥和元寿哥哥都回去了?”
弘历点头:“都回去了。那会儿他们还来跟额娘请辞的呢。”
寤生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小竹,小竹这才想起,忙笑着道:“哦,主子那会儿在沐浴呢,小竹见天色晚了,就让两位少爷先回去了。小竹刚才还跟主子说起了,主子还点了头的。”
那就是她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吧,完全没有在意小竹说了什么。随即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额娘,您头发还有点潮,弘历为您擦头发吧。”弘历小心地抓起她的一缕乌发放到鼻尖闻了闻,咧嘴笑道,“好香……”然后自发地脱了鞋子上了炕,跪坐在寤生身后,拿过毛巾为她擦头发。
“儿子真孝顺……”寤生闭着眼笑道。
“额娘,以后你每次洗了头发我都为你擦,我最喜欢闻额娘的头发了……好香……”弘历用濡濡软软的童音说道。
“好。”
“哎呀……”小男孩忽然叫起来,“我差点忘了,三哥还在外面等我呢!我让他同我一起进来,他却不肯,说在外面等我就行了……”
寤生微愣,随即对小竹道:“快去看看那孩子还在不在,若还在外头,就让他进来。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办?”
果不其然,帘子刚掀开,就听见一声“阿嚏!”弘时鼻尖微红,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姑……”
寤生皱皱眉,走过去拉他在炕沿儿上坐下,握住他冰冷的双手的时候还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忙为他暖着,没好气地道:“怎么也不知道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看冻坏了吧!”又吩咐小笋,“快去煮一碗姜汤来。”
弘时俊秀的面容染上一层红晕,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以为姑姑已经歇息了……就、就没进来……”
“你这孩子怎么也傻了?我有没有歇息你不知道问一下丫头们?倒站在外头挨冻?”寤生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才发现他小小的耳朵也是冰凉,“你若冻坏了,明天回府里去请安,难道又要让你额娘担心不成?你也这么大了,总该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弘时已经完全傻掉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弘历躲在寤生的身后看着自己三哥难得的痴呆样儿偷笑个不停。
寤生接过小笋递来的姜汤,递到他手上:“乖乖喝掉。”
弘时忙唯唯答应,一口气将一碗姜汤全喝尽了,只觉得似有一股暖流自血脉中经过,疏通到四肢百骸中去,令原本的寒意消失殆尽。
寤生这才满意,摸了摸他的头,又将弘历扯到身前:“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歇着了,明天还有早课。”又吩咐小竹小笋还有底下的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