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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贾琮皱了皱眉头,扭头向陈瑞锦道,“这个黄文纲的名字好像听过。”
陈瑞锦道:“他是巡抚,本为琏二爷上官,三爷当是听过的。”
“不是。”贾琮道,“别处听过。”乃信步迈过门槛,从大堂旁绕过一径往后头去了。那些当官的还是让贾琏去对付的好。
后头也没闲着。黄太太正噙着泪花儿同王熙凤诉苦,说那些走失了佃户和奴才的人家如何逼迫她们家老爷、她们家老爷又是如何艰难。王熙凤何许人也?立时也从袖中取了块帕子跟她对着拭泪,说台湾府何等荒凉、四处是旷野没有人烟,连道路都不过是小土路。琏二奶奶在京中呆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滚了下来,哭的梨花带雨,女人见了也心碎。这黄太太年轻,本是黄文纲前几年才娶的续弦,哪里见过这个?倒是翻过头来安慰王熙凤。跟着黄太太来的一个媳妇子在旁咳嗽了好几声,平儿忙问:“姐姐可是嗓子不大好?”乃命人去泡胖大海来。
那媳妇子便讪讪的,瞥了她们太太几眼,心里急的了不得。忽然一眼瞄见案头一架八扇的芙蓉绣屏,便问:“好精细的活计,姑娘,这是谁绣的?”
平儿道:“这个本是个西洋玻璃屏风。我们家小爷淘气,玩的时候把玻璃砸坏了,遂去绣坊订了幅绣品来补上。”
媳妇子眼中闪了闪,又细细瞧了那绣品半日,道:“绣工难得。姑娘可知道是谁绣的?”
平儿顿觉她神情有些古怪,忙笑道:“我也不管这些定绣品的事,并不知道。人家绣坊养着许多绣工呢,未必是一个人做的。听说,这般大件的,绣坊里头都是好几个绣工一道做。”
媳妇子点了点头:“也是。如此大宗物件,一个人想是做不来的。”乃围着那绣屏细看了半日。
一时王熙凤糊弄完了黄太太,贾琏抵赖掉了黄巡抚,贾家两口子各自送黄家两口子出府。黄文纲从出了知府衙门便黑着脸,一进驿馆便破口大骂,骂完了贾琏又骂黄太太。
跟着黄太太的那媳妇子上前行礼道:“老爷,奴才有话说。”
黄文纲看了她一眼:“说。”
媳妇子道:“方才奴才同太太到后头去见贾太太时,看见他们屋子案头有架桌屏,那绣工我认得。”乃上前一步,低声道,“必是去年咱们府里逃走的那个刘宝家的做的。”
“什么?!”黄文纲眼睛都亮了,“说清楚!”
媳妇子:“回老爷,早年我与刘宝家的都在先头太太屋里,那会子她唤作芙蕖,老爷可还记得?”
黄文纲想了半日:“仿佛是有个叫芙蕖的,时常与蔷薇在一处?”
“正是!”那媳妇子道,“太太将她与蔷薇给了四爷。过了些年,她岁数大了,就配给刘宝做媳妇。后来刘宝死了,她婆婆抱怨她命硬、克夫,她不耐听老人家絮叨,便逃跑了。”
黄文纲瞧了瞧她,面色一沉:“你没看错?”
媳妇子忙说:“奴才打小与芙蕖一道长大、一道学针线、一道做针线,看的真真的!必是她做的无疑。”
黄文纲点点头:“好、极好!”乃咬牙道,“贾琏要我拿出证据来,我就拿证据给他瞧!”又看着那媳妇子,“倘若真是芙蕖,老爷必重重赏你!”媳妇子忙下拜谢恩。黄文纲捋着胡须道,“如此说来,是贾家窝藏我府里的逃奴了?”
那媳妇子忙说:“贾太太身边那个姨娘说,那绣件是外头绣坊做的。”
黄文纲皱眉道:“哪家绣坊?”
媳妇子道:“她说她不知道。”
黄文纲登时沉下脸来:“不知道上哪儿找去?绣坊多了去了。”
媳妇子谄笑道:“老爷莫急,且不提贾大人是台湾知府,单看贾太太那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他们府里若订绣品,必是在承天府最好的那家。”又道,“方才我已在回来的路上打听过了,承天府最好的绣坊叫茶花绣坊,在中山路与中正路的交叉路口。”
黄文纲连赞“好、好、好”,乃命这媳妇子:“去茶花绣坊盯着!将芙蕖找出来!”媳妇子垂头领命而去,嘴角带笑。
她遂换了身鲜亮衣裳出门逛逛,寻驿馆的人打探如何去中山路中正路。人家告诉乘一路公交马车即可。这媳妇子依言寻到茶花绣坊的门店。到了地方进去一瞧,不愧是承天府最好的绣坊,各色绣品都有,件件都好,且价钱都极高。她心里愈发认定贾家的绣屏就是在这儿买的了。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儿,寻见了好几件芙蕖的手艺,便有了底。
她遂指着一条显见是芙蕖做的喜帕问店里的伙计:“这帕子做的好精细!是谁做的?”
伙计道:“算您有眼光!这是我们绣坊最好的一位师傅做的。”
那媳妇子又问:“这师傅贵姓?”
伙计笑摇头道:“师傅们又不在店里做活计,我们哪里知道。”
媳妇子嗔道:“不知道还说是最好的师傅做的,显见是哄我的不是?”
那伙计道:“不是哄您老,这喜帕送来的时候带着签子的,s级就是最好的师傅。我们绣庄总共才四个s级师傅呢。”
“竟是如此。”媳妇子点点头,暗暗咬牙,“倒是好本事。想来薪水也不少的?”
“这个我们更不知了。”
“那你们绣坊的师傅都在何处做活计的?”媳妇子笑道,“我也有点子扎花儿的手艺,可能去你们绣坊试试?”
伙计“哎呀”一声:“合着您是来应聘的?”忙领着她到外头,指着路指点她如何如何走,“便是我们绣坊了。”媳妇子弯腰谢了他,扭身走了。
不多时,她找到了茶花绣坊,掸了掸衣裳向门子笑道:“小哥,我找你们绣坊的那个捱似级的曾师傅,我是她老街坊。”
门子道:“您请稍候。”一径进去了。这媳妇子便知道找对了人。
谁知道等了半日,那门子出来说:“我们里头s级的师傅没有姓曾的。”
媳妇子想了想:“是了,想必她用的是婆家的姓。可有姓刘的?”
门子嘀咕道:“究竟姓什么,你也不说清楚。”媳妇子赶忙说好话,门子只得又跑了一趟。过了会子门子领了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出来说,“这便是我们张师傅。”
这媳妇子一瞧,压根不认得!只得讪讪的说:“大约是弄错了。”又挨了门子好一顿牢骚。媳妇子满面堆笑向门子陪了半日的不是,心中纳罕:分明是芙蕖的针线,断乎不会弄错的。
她只得回到驿馆,向黄文纲再三起誓:“奴才委实认得芙蕖的手艺,那个茶花绣坊里头好些物件是她绣的。老爷若不信,可去那绣坊买一件拿回去。芙蕖扎的花儿在咱们府里头算拔尖的,许多丫鬟媳妇子都收着她从前做的物件,一比就知道了。”
黄文纲思忖道:“既这么着,想必是她诚心躲了。”乃哼道,“既是我家的奴才,纵是死了也得抓回去。”立时命换衣裳,再去知府衙门。
贾琏见他去而复返,忙问可有事没有。黄文纲道:“贾大人只说你们台湾府没有逃奴,如今眼前便摆着一个。我府中有个叫芙蕖的媳妇子,如今在你们一个什么茶花绣坊做绣花师傅。”
贾琏皱了皱眉头:“这茶花绣坊的东家是个有本事的,岂能收留逃奴?黄大人会不会搞错了?”
黄文纲道:“去查验一番便知道了。不如贾大人同老夫一道过去?”
贾琏想了想:“也好。待下官换身衣裳。”
黄文纲道:“就穿着官服去岂不好?”
贾琏摆手道:“官服是在衙门穿的,出了衙门再穿就不妥当了。”遂去后头换衣裳。
到了里头,忙喊王熙凤:“周茶花那个绣坊里头有个黄家的逃奴?”
王熙凤一惊:“不会吧,这般巧的?”
平儿忙说:“只怕是了。方才我见那跟着黄太太的媳妇子瞧绣屏的模样古怪,特打发人往她们绣庄去说了一声。”
贾琏皱眉道:“我才跟黄大人说台湾没有逃奴来着。”因思忖道,“赶紧再打发个人过去,让那个逃奴快些走!”平儿应了,乃去外头喊了个腿脚快的小子,让他快去绣庄报信。想了想,又命人告诉一声贾琮。
贾琏慢悠悠换了身寻常的衣裳,出来只说“让臭小子粘着闹了半日,大人久等”云云,陪着黄文纲一道上了马车,骨碌骨碌跑起来。
到了茶花绣坊,东家周茶花听闻是贾知府亲临,亲自迎了出来。
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