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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要清淡些,一会儿她们中还有人要当值,可不能喝醉了误事。”大少奶奶淡淡道。
池玉正要应答,屈姨娘却抢在前面笑道:“您只管放心了吃喝,这菜单儿都是婢妾和池妹妹一道拟的,绝没有重口的,酒是最清淡的梅子酒,用蜜调了,不止不醉人,还带着丝丝甜味儿,跟喝糖水似的,却又比糖水有劲儿些。”
大少奶奶扫了她一眼,露出些笑容,道:“你办事,总是不错的,池妹妹头一回做东道,你给帮衬着,让她跟着多学学也好。”
池玉识趣,忙举起小巧玲珑的青瓷酒盅,道:“今日这桃花宴能办起,虽有屈姐姐帮忙,也是大少奶奶及诸位姐姐们赏脸捧场,妹妹不会说话,先干为敬,请姐姐们畅饮。”
说着,她便一饮而尽,这梅子酒酸酸甜甜的,一点也不辣,果然极容易入口。
席间各人反应不同,只有屈姨娘和二房的花姨娘是真的饮满了一杯,那花姨娘原是爱闹的,见席间气氛有些闷,她仗着自己是二房的妾,与旁人没有利害干系,便笑道:“席面都上来了,热腾腾的,不过都是些鱼肉,常吃腻了的,也不爽口,不如大家来斗酒,输者须饮三大碗,如何?”
碧姨娘噗哧一笑,道:“这酒虽不醉人,可是三大碗也太多了,你当咱们都酒坛么,一碗就灌得你撑死。”
花姨娘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一时失口,忘了三大碗不是谁都能喝的。
“不如行个酒令吧,不要那八匹马六只蛤蟆的,太俗气,咱们想个雅些的,如何?”同为二房的辛姨娘出来打圆场,不说在怀悌园里跟花姨娘怎么争风吃醋,在外头,尤其是大房面前,却是要一致对外的。辛姨娘是从外头聘进来的,父亲原是个帐房,耳濡目染,她倒也识得几个字,因此有心便显摆。
“本不是个雅人,行哪门子的雅令。”纪贵姨娘嗤笑一声,明着是说辛姨娘,目光却落在了池玉的身上,明显不怀什么好意。
池玉心中暗恼,自己已是处处小心,从不曾得罪过纪贵姨娘,又何必处处与自己为难,再者,自己一个婢妾,便是有朝一日有了孩子,一步登天,顶多也就是混个聘妾的名份,无论如何也是威胁不到纪贵姨娘的地位的,纪贵姨娘不拉拢自己,反而时时针对,想来也不为别的,大抵是天生心眼小了,怪不得嫁入侯府几年,却连个贵姨奶奶的称呼都没捞到。
虽是这样想着,池玉也没有直接顶回去的打算,那是最笨的行为,虽然几个妾室之中明争暗斗不乏惊心动魄的时候,但是摆到明面上,却还是和气至上,不然以纪贵姨娘的性子,也不可能大少爷一开口,她就赴了桃花宴。还是须得想个法子,不着痕迹地把这一场尴尬给抹去,想了想,池玉便有了说辞。
“说到雅令,婢妾倒想起来,前日在三小姐那里,倒是瞧见了一副酒牌,以白玉雕琢,一看就是个雅俗共赏的,不如就用了这副酒牌,只是不知三小姐舍不舍得拿出来。”
一边说着,池玉一边偷偷地给三小姐使了个眼色,却也不怕三小姐不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三小姐平素一向娇憨可爱,但骨子里,其实是个明白人。
三小姐先是一愣,待见池玉给自己使眼色,顿时明白过来,笑道:“亏你还记得,我自个儿倒忘了放在哪儿了,金桂,我的东西都是你收着的,去找找,拿来让大家伙儿都乐呵乐呵。”
金桂虽与水荷、梦菊几个在说话,但耳朵却一直向着主席上,这时听三小姐一声吩咐,她又自是个机灵的,立时应了一声,便走了去,拐过假山时便停下了脚,只管等着,不一会儿果然见水荷匆匆而来,塞了一只木匣在她手里,道了一声“辛苦”,又匆匆而去。金桂自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水荷已经回到席上,这才走出来。
“可真是让奴婢好找,幸不辱命,到底给您寻来了。”
三小姐打开一看,见木匣内果然装着一副极精致的玉牌,心知肚明这东西八成就是三哥送给池姨娘的赔罪礼,池姨娘不好直言,便托说是自己的,便笑道:“牌是好牌,只是谁来做发牌的令官?”
金桂、水荷、梦菊三个丫头同时起身,彼此看了看,水荷自是先退了回去,金桂和梦菊都是大丫头,她哪里敢争这个风头。她这一退,便只剩下金桂和梦菊了,两人正要较量一番以夺做令官的机会,不料还未开口,却有一人抢先出席,笑道:“不如奴婢来做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代三少爷把酒牌送给池玉的那个红蔷丫头。
大少奶奶见了她,却露出一丝笑容,道:“自是你做最好,三少爷爱玩闹,令官一职,这里没有谁比你做得更好。”
却是三少爷时常在园子中设酒宴,不是邀三五好友,煮酒论风月,便是不分上下尊卑,与园中奴仆通宵畅饮,每回行酒令,都是红蔷做令官。
大少奶奶这一发话,金桂和梦菊也不好再争,都坐了回去。
红蔷笑嘻嘻地取过酒牌,搅乱了又重新放入木匣中,然后方道:“发牌前,可得把规矩都先说清楚了,抽着什么牌,大家伙儿都得依令饮酒,违令者,便按花姨娘说的,罚上三大碗,依不依我?若不依,这令官儿我也不做了,自去席上吃酒去。”
“看看,到底是做惯了令官的,这一站出来,真怪吓人的。”屈姨娘调侃道,临风轩内顿时掀起一片轻笑声。
红蔷红了脸,小模样儿真像一朵盛放的红蔷薇。
大少奶奶忍不住笑道:“成,都依你,不论身份地位,吃酒时便是令官最大,要是不依你呀,咱们大伙儿今儿怕是一口酒都吃不上了。”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红蔷便敲着牙筹唱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唱罢,抽出一张酒牌,笑念:“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一牌算大少奶奶的。”
大少奶奶便一笑,接过酒牌瞧了瞧,道:“这可不是指的月中仙子嫦娥么,嫦娥貌美,为人所窥,这才吃了仙药飞上月,从此碧海青天夜夜心,显见是咱们席上容貌最美者该饮酒了。”
她未指名道姓,但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纪贵姨娘的身上,余人哪有不知道的,便起哄道:“该贵姨娘饮酒。”
第 70 章
纪贵姨娘脸色极其难看,她虽自认当得貌最美三字,但嫦娥飞上月,从此只能遥望人间夫郎,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岂不是暗指她要夜夜独守空闺么。
红蔷便笑道:“请纪贵姨娘饮酒一盅。”
池玉虽见纪贵姨娘脸色难看,但众人都起哄,她不好独处其身,便也跟着起哄,见纪贵姨娘不敢犯众怒,铁青着脸饮下了酒,忍不住心中叹息,席上竟无一人替她解围,可见纪贵姨娘虽自恃清高,但实在无什么人缘了,只怕平日里受人奉承,还是手中的钱财起了作用。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举杯。”
红蔷敲着牙筹又唱念了一句,正欲抽牌,却听屈姨娘叫道:“打住打住,这一轮,该当她俩个饮一杯。”
她将手指向两个人,一个是柳姨娘,一个竟然是芙蓉。
“屈姨娘,奴婢还没抽牌呢。”红蔷嗔道,“打断令官抽牌,该罚酒三杯。”
屈姨娘笑道:“令官大人只管听我的理由,若不在理,我自罚酒如何?”
“说来听听。”红蔷道。
“方才令官大人唱道:‘芙蓉如面柳如眉’,正应了席上两个人的名字。这丫头的名儿,便是叫芙蓉了。”屈姨娘指着芙蓉笑嘻嘻地道,然后又指着坐在身边的柳姨娘,“柳妹妹的名儿,虽后来改过,但原是叫做如眉的,令官大人点明道姓,她们两个如何不该喝?”
柳姨娘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屈姨娘竟然将她与一个小丫头相提并论,过份之极。柳姨娘的名字,原先便是叫做如眉二字,只是后来夫人遣她去伺候大少爷,嫌她的名儿过于妩媚了,便改做了柳絮。
红蔷顿时笑道:“算姨娘说得在理,倒让奴婢这个令官没得发威了。”
“好呀好呀,该我喝酒。”芙蓉拍手笑着,一脸天真烂漫,举起酒盅正要饮下,却听池玉叱了一句,“无礼的丫头,哪有你放肆的地方。”
芙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兴奋过头了,居然在大少奶奶和一众姨娘面前自称为“我”,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一时失言,该死,该死。”
“都是婢妾调教无方。”池玉也起身下跪。
水荷在一边冷笑,芙蓉这丫头,平素就莽撞,姨娘还想重用她,早晚得受她拖累,今儿还算是轻的呢。
“一点小事,就算了吧,以后小心些便好,姐姐您说呢?”碧姨娘笑了笑,对大少奶奶道。
大少奶奶用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