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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拍拍脑袋,“那可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也不愿意来这种临时落脚点过夜,可谁让我带上了两个拖油瓶呢?那位慷慨的主教大人为我提供的住宿处不亚于高级酒店,还有两个温柔可爱的男童嘘寒问暖——”
斯尔纳已经自顾自走到铁架子床那边了,这个施法者看上去并不计较这个房间里那种单身男性特有的酸臭味儿,还用手指拎起棉被嗅了一下,“见鬼,这玩意儿该被塞到壁炉里去充当燃料才对。”嫌弃地将黑乎乎的棉被扫到床下,斯尔纳伸手在他自己的空间手环上摸索了下,抽出一条颇厚的毛毯来。
死神停顿了下,半边身子依靠在壁柜上继续对托莱兄弟冷嘲热讽,“我听说好人家的小姐隔着七层棉被也被能床板上的豌豆梗得皮肤发青,就是不知道少爷仔们是不是也这样娇贵了。不过养尊处优的条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丢失了王位的国王逃难的时候想喝口干净的水都没有呢,到了那个境地,想来曾经尊荣无比的国王陛下在麦秆堆里也能打起呼噜?”
托莱兄弟懒得理他,走到沙发那一人占了一头坐下,把靴子脱掉盘腿坐上去;在伍德山脉里行走的时候裹着毛毯睡在石头上都能过夜,这儿好歹能遮风挡雨,沙发也比石头来的软和。
“哼。”闭上眼睛开始休息的托莱兄弟让死神的嘲讽落了个空,这家伙估计也是觉得不反抗的托莱兄弟欺负起来没什么意思,把两张方桌拼到一起爬了上去。
凑合着过了一夜,天亮之前死神踢醒托莱兄弟、摇醒斯尔纳,借着黎明前最后一阵黑暗的掩护从宪兵队的鼻子下悄悄溜走。
若说狡兔三窟,那死神这家伙至少得有十窟。城内的气氛因两大势力的动向越加紧张、巡逻的人中除了宪兵队还增加了士兵队和护教骑士团的人,可这家伙就是能拖着托莱兄弟四下游走、片叶不沾身。
后勤处辖下的餐厅,坐在临街窗口处卡座区用餐的托莱兄弟十分钟里先后见到大街上走过去四波巡逻的人,在看到全副武装的护教骑士团小队后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南与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忧虑;刚杀了十几个贵族议员就让护教骑士团的人上街,主教阁下这是刚得罪了全体贵族、又在撩拨军队的神经啊!
就算约翰斯顿等人叛国罪行罪证确凿,但在贵族们看来要审判他们也是议会的事;汉森主教快刀斩乱麻将他们全部干掉确实是方便快捷了,但任何捷径都同时具备与之相等的负作用——其他的贵族议会是必然会物伤其类、对汉森主教保持警惕与不满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汉森主教是个合格的政客,那么他应该做的应当是与军队保持较为亲密的关系——神权与军队联合打压议会,在某段时期内也不算是太让人惊诧的事。但在刚刚触及贵族阶级的底线后又去撩拨军队的神经,这位坐镇一方二十年之久的红衣主教,难道是一夜之间烧坏了脑子吗?
使者端来餐前酒和水果,与斯尔纳并肩而坐的死神笑眯眯地给这个勤务兵兼职的使者塞了一枚银币的小费;这家伙现在的打扮像是个体面人家的管事,燕尾长礼服和厚呢外套、黑白条纹围巾,略带花白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鼻子下留了修剪整齐的小胡子,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单片眼镜;斯尔纳仍旧是穿着长袍的施法者装扮,不时与他低声交谈;从外间来看,他们这桌人的气氛相当和谐——托莱兄弟穿着的轻便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外出时教常穿着的款式,与一位彬彬有礼的贵族管家、一位施法者先生同坐一桌,并没有什么显眼之处。
托莱兄弟面无表情,对端上来的餐前酒也没有去动;一早上的功夫他们试过几次脱身,但并没有成功。炼金术师的斯尔纳在战斗力上的确是无法与格洛丽亚·飓风或者莫里斯·怒焰战狼哪一类的攻击型魔法师相比较,弄出一个小小的精神场来隔绝他们与外界的沟通联系甚至逃走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死神不知为何对托莱兄弟隐约带着敌意,这个顶着老绅士外表的家伙品了一口餐前酒,对兄弟俩露出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微笑,语带刻薄地说道,“你们就别想着怎么通风报信了,神圣骑士兄弟。别说总统领府,你们原先的住所我也不会让你们回去的。安格斯先生隐约透露过你们追随的那位施法者女士以及后加入的那位……前战神阁下的信息,他那种从不做多余事情的人特意点明了这事儿,那么他的态度就很明显——不愿让那两个会打乱计划的人参与进来。既然这是安格斯显示的意志,我自然是会忠实执行的。”
斯尔纳用魔法卡片上的魔法阵隔绝了内外音域,死神并不担心说话被别人偷听去,用词可谓肆无忌惮。
托莱兄弟的脸色皆不太好看,倒不是出于对死神的无礼,而是对教廷方面的担心——再默认安格斯去给教廷添乱,神职出身的他们也是会不自觉将教廷立场带入自身的。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汉森主教的粗暴行事会惹来难以处理的后果,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们自然心情好不到哪去。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南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城外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城中动|荡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稳定是第一要务吗?真像是你们这种人会说的话。”死神笑起来,“捂住痛哭的人的嘴,就能掩饰正在发生的欺凌?让受到欺压的人保持缄默,就能自欺欺人天下太平?”
一个魔族混血种质问着代表光明的神圣骑士这种问题,这无疑是相当讽刺的,旁听的斯尔纳撇了撇嘴。
“砰!”地一声,南用力拍了下桌子;声音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内,震得人心中一跳,“别将自己说得像是正义的使者,死神!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城外正在发生着什么?”抬手指向西面,南压抑不住怒火地吼道,“上万人正在为了争取和平而与敌人厮杀,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尸首被抬下前线!你们推动对叛国者的裁决,但那并不表示你们有权任意挑拨局势!没有稳定的后方,尚留在前线的人要怎么办?!”
死神冷笑一声,用古怪的眼神睥睨着南,“说得很好,神圣骑士。那么你又在做什么呢?冲到第一线去抛头颅洒热血,为你所期望得到保护的人奉献你的生命,不正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他放下酒杯,夸张地一摊手,“可是你却躲在安全的后方,对正在做事的人指手画脚、大放厥词……真抱歉,我这种无信者可不是那些容易糊弄的愚民,随便就能被一个满口白牙的传教士吓唬住呢。”
“你……”“冷静些,南。”东伸手按在南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弟弟,“死神……阁下,无意冒犯。”微微点头,东说道,“请谅解我们的情绪,我们兄弟到底是赛因人。当我们的国家遭受威胁,我们是很难保持理智的。”
死神一挑眉,这对兄弟中的哥哥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讨厌,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凉凉地道,“我知道——事关切身利益时,人们总是难免会冲动行事。不过这对你们没有好处,事实上,若非安格斯先生心存‘善意’,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困扰的人这会儿都应该变成冰凉的尸体,塞下下水道某个地段充当填塞物了。”
东眼皮一跳,僵笑道,“我们兄弟可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察觉到南想说话,他果断地重重握了一下南的肩膀,“就像现在,我们并不是想要问责谁,只是想要知道这个堡垒里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你看,身为赛因人,在对你们的计划没有威胁时,想要打听一下这个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死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东看了数秒,慢慢地说道,“安格斯先生的计划在我看来就算不是手段高明,至少也是贴近人心的。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往狭角里逼……直到完全没有退路。”微微眯起眼睛,他的冷笑中再度浮上恶意,“其实我也对堡垒内正发生的事儿充满兴趣。莫妮卡·豪斯曼,那位人类之中也称得上顶尖智者的存在,面临着生与死的选择时,究竟会选择哪一方呢?”
“……!”
托莱兄弟面色剧变,死死地盯向死神。
“别那么看着我,我可没有说安格斯先生想要将你们那位赛因王国的英雄逼到死路上去。就我个人而言,我是相当尊重这种少有的智慧存在的。安格斯先生并没有想要那个智者的命,相反,他是在为那位少将阁下创造生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