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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讯赶来的父亲给了我一记狠狠的耳光,骂我有辱官宦之后的身份,连我为那些低贱的穷人说话,也一并是贱,如果我不认错悔改,就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一众兄弟,站在一旁幸灾乐祸,他们并不认为我说的是对的,只在想头发长见识短。毕竟只是女人!就连我刚刚救助过的村民,也催促我赶紧向父亲认错,回归家门,不要忤逆不孝,断绝了骨肉亲情……”
“我的错在哪里呢?我不想强逼别人接受我的想法,也不想要为别人逼迫改变想法。没有人能叫我屈服,哪怕是亲生爹爹再不认我,哪怕是我从此再不能踏入白家一步!”
一记耳光换得恩断情绝,秦霜心中先摇头,又点头。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但若类似情景,也定是不会回头的。
“而当我走出家门,所见所闻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充满了不公平。男女的不平等仅仅只是其中一项!”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田主家的仓库中米粮冒顶,老鼠吃得肥的流油,佃户家穷得家徒四壁,无有隔宿之粮,小孩子们饿得不成人形。就是这样,田主、官府依然催逼着缴纳租税,哪管年成好坏,田中是否颗粒无收。若稍有迟延,便非打即骂,甚至直接捉进牢里,拷打上刑……”
“多少黎民百姓熬不过而卖身为奴为婢为妓,任人劳役。即使没有卖身的百姓,每天也在贫贱之中过活,终日忙碌也难得三餐温饱。”
“当政者从不体谅民生疾苦,不是大肆收取苛捐杂税满足他们骄奢淫逸的生活,便是为了野心引发战祸连连,让生灵涂炭。”
“受害最深的升斗草民就这样被皇帝、官宦、富户踩在脚底,重重压榨下朝不保夕,苟延残喘而哀告无门。”
“男人歧视女人,富人压迫穷人,官府践踏百姓……”白素贞的语声中隐透出金石的铿锵,“从来没有人问一句为什么会是这样?”
“而我偏偏想问,为什么?!”
“他们说我大错特错,神州千千万万年以来,都是如此。满目满地都是穷人,就像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永远不及男人,不管什么年代都不会改变一样。”
“我的问题,不要说问出口,哪怕只是想一想,也是大逆不道!”
“是我错了吗?”
“不,我没有错,也无错可认!”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不完善的世界,不完美的人间!”
秦霜眼角轻露少许异色,随即掩去:“然后,第二幅画?”
白素贞的慷慨陈词让人热血沸腾,秦霜的体内却仿佛流的是恰维持不凝固的冰水。
“不从父,从夫?”
“噌”,秦霜长剑出鞘,将飞射过来的黑色发丝一劈两截。
“一切众生无量劫来皆曾为己。善恶对错,是人的,也只是人的!”
“你所遇的人让你不快乐,让你萌生种种想法。你可以不满,可以抱怨,可以想要改变,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世界是否尽善尽美,你也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但别拿来问我!”
“人道不公,缘起于人,终结于人。天地不仁也好,天心慈悲也罢,皆是生灵自谓。天之道,予诸万物,皆是公平!”
第367章()
“均田地,等贫富,扫除不公……”秦霜眉眼含霜夹冷。千年漫长,百年短暂。读诸子明哲思,读史书知兴亡,开卷有益,前鉴信手拈来,“吊民伐罪,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无人问,有人行。旧的权贵倒下去,新的权贵站起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王朝绵延,三百而终。变或者不变,理想只是理想。
这其中,可歌可泣,可怜可惜乎?只化作一行行字,一页页书;斑斑迹迹,前人作,后人考,后人复哀后人……
“你和‘神’成立搜神宫,网罗奇人异士,集结精英,与普通民众何干?随后重创中原五十大小门派,称霸武林不成,潜踪匿迹苦练奇功求得长生不死……”
白素贞瞠视秦霜,秦霜一任她看,反转剑柄,撩过身体,剑光过处,隐约间无数纷絮飘飞的黑丝如受惊般逃离。
这里不知道累积了多少阴寒死气,已经近乎化为实质,一感应到生命气息,便本能地攀附上来。积得多了,尘化为土,封锁生机,扑杀命火,朽烂腐蚀,不留残骸。死得彻底,过程绝不愉快。化解太过费力,只先驱除,反正她亦不会永留。
离不了此处的白素贞境况显然危急,浑身笼罩的厚厚黑雾,随意变幻益增神秘的外相,改变不了已被同化十之□□,只余一息苦苦支持的冷酷事实。“神”因长生不死而变得又老又丑,白素贞死而复活,代价一样高昂。
秦霜心中豪无悯意:“人间枭雄霸者,纵横一生,野心仅止于数十寒暑。你们却显然是打算一己之身便能千秋万代。并在无双城设立九龙锁城大阵,聚神州龙气,拘无数阴魂不令他们正常轮回。是不止要人世的统治权,还想要插手幽冥,统管阴阳……”
庞大的计划,贪婪而傲慢。
若不涉其间,秦霜并不会对此有所谴责。
贪婪,本就是让人族不断前进的驱动力之一,也是王者实现雄心壮志的最佳饲喂品。而傲慢,敢于如此设想并实施出来,无谓态度,不问成败,已是将己身凌驾于一切之上。
只是,因为爱上,就连基本的判断都失去,无视因果的勾连,实际与设想的差异?
抛去人心的善变,“神”的狠毒,对发妻的无情。这个计划本身,与白素贞之前所叙说的愿望就是南辕北辙,最终所得的是一个人高高在上,其他人沦贱跪伏的“平等”,满足的是“神”的勃勃野心。
被毒杀的下场,更是对白素贞本身莫大的讽刺。独善其身尚且不能,还想要兼济天下?
胜者为王,口口声声,男女齐肩,也不过如此了。
“秦霜……”白素贞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莫名的苍凉,“可以这样继续叫你?”
秦霜还剑入鞘,平平回答:“早可以这样称呼,也就这样叫我。”
一句话,尘埃落定。承袭同样的记忆,未必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衍生出截然不同的灵魂,都是寻常。祭献出去的取不回,缺损了的早消失,转身回望,容颜也许类似,灵魂早非纯白。叫什么无关紧要,重要她还是不是想要那样做,会不会继续走下去。
冥冥中箜篌绝弦,月明曜在虚空低头看地,雪缘在大地举目望天,无形的桎梏宣告崩解。自此之后,所行的道路,归于本心的选择,不受隔世影响。
彼此之间,友善的可放心亲近,为敌的也能放手而行。
那一个,死了!
白素贞也是明白,放声狂笑:“‘神’断不知道,下毒杀我,竟会让我有了新的机缘。而没有将我碎尸万段,又是犯了多大错误。溯世书,溯世而连,我活着的时候一无所觉,到我濒死的时候才出现,灌给我全部记忆。”
“但我最后的选择,还是——我是白素贞!”
“轮回、生灭皆为道,我不曾见过轮回,也不想问上一世是谁,就算再多遗憾,再多错误,甚至白素贞的一生是失败的一生,我也并不想更改过来,我的追求与她早已是大相径庭,可以再活一次是幸运,就这一次,够了,我仍只会是继续追逐我的理想!”
秦霜默默摊开手,翻转,下压,如将旧有一页完全翻过,继续当前。
白素贞慢慢收住笑意:“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所有,一切,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孔子是万世师表,四书五经是开蒙读物。若比引经据典,谁又逊色于谁?只是,论辩无益,分歧在于——
“我不是她,不是你,只是看,而无动于衷!”
“我因他们的喜而喜,因他们的悲而悲,为他们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我曾对‘神’说,我的抱负是众生平等,‘神’便也说他的抱负是——众生平等!尽管他真正的抱负是……”白素贞叹息,“我信了,并爱了,毫不犹豫地嫁给他。直到再活过来,才想通全盘。”
“是‘魔渡众生’而不是‘普渡众生’,在平等之后,还有至关重要的两个字——民主!”
秦霜双眉一蹙,白素贞唇角勾起:“这个词,你听着可是也觉得陌生?这亦是难怪,截至目下为止,神州的历史上,用辞上,从未出现‘民主’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