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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这是吃相斯文的小孩说的:“是个女娃娃,你莫吓她。”
这就是普通的声音,看来能发出小奶音的是那个用匕首割肉吃的小孩了,看来这两个娃娃是兄弟俩。张昭华好像看不太出来这两个娃娃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也好像看不太出来有什么不相似的地方——因为这两个娃娃都圆滚滚地,巴掌大的小脸面团一般,五官怎么看都圆溜溜地,不过有个很明显区分的地方,大的那个眉毛淡淡地,小的那个倒是眉毛却生得浓密。
“你叫什么名字?”大的这个笑眯眯地问她,“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在路上走?”
隔着五步远,张昭华回道:“我是当地粮长家的孙女儿,”却避不回答独自一人行走的问题,只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见张昭华言辞清晰,这俩人还真有点兴趣了,道:“我们是路过的。”
见张昭华一直盯着他们手边的猪肉,“你想吃吗?”小的这个孩子用匕首挑了一片道:“自己过来拿哟。”
周围的侍卫微笑地看着,也不制止,也不哄笑。
张昭华慢腾腾走过去,站定了忽然道:“这俎肉,好吃吗?”
这两个孩子似乎都没听清,同时问道:“你说啥?”
“我是问你们,”张昭华道:“这偷来的俎肉的味道,是不是特别香?”
张昭华在发问之前也是犹豫了许久的,她心里直觉眼前这些人不是强人,也笃定这两个孩子的身份非比寻常,正是因为看他们不像是缺肉吃的人,张昭华才敢这么问——有一句话叫偷来的东西吃得香,这俩瓜孩子怕是更享受偷肉的乐趣。
“张家村是个小地方,今日行的这乡饮酒礼是村人自打落户算起第一次行这么重大的礼仪,”张昭华歪着头道:“可是却不小心遗失了最重要的祭品,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到责罚,然而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地,仿佛什么都不知一样大模大样享用他们的祭品。”
这番话说的这两个孩子全然忘了咀嚼动作,甚至连一旁的护卫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来。
“怎么,我说错了吗?”张昭华歪着脑袋问道。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但是很快就被打破,因为大树后面的马车里传出一阵高亢的笑声:“好伶俐!好伶俐!”
张昭华抬眼望去,只见一人从车上跳落下来,摇手大笑。
这人年纪约摸二十岁出头,高鼻星目,是个很有气质的男子,看上去像是养尊处优出来的,但是张昭华却发现他皮肤肤色并不均匀,一块黑一块黄,手上甚至还有干农活磨出来的老茧。
这是个什么道理,还没等张昭华想通,就见那俩男娃都亲昵地唤了一声“叔父”,这男子应了一声,道:“高煦,她说的可是真的,你果真是偷了俎肉回来?”
“叔父,我实不知乡饮酒礼的事情,”被唤作“高煦”的男孩放下匕首,弹开油乎乎的双手道:“只道是那户人家有红白喜事,才入灶间取了吃食出来。况且我进去时候,那看守的妇人也并没有上来阻拦,我就道是任人取用了。”
张昭华点头道:“因有州县长官在此,厨妇见你便以为是官家的小公子,所以不敢阻拦。”
“原来如此!”这男子笑道:“却是误会一场。”
“高炽、高煦,你们吃用了人家的俎肉,叫人家酒礼也行不成了,”这男子道:“现如今被主人家寻上门来,你们道是如何?”
年长一点被唤作高炽的男孩从身后的侍卫那里取了几张薄如蝉翼的纸,递了过来道:“这是宝钞十贯,抵了肉钱罢。”
张昭华惊讶的看着面前纸张上面一圈龙纹的花样,这个着实没想到啊。
“这东西我没见过,我只见过铜钱,”张昭华谨慎道:“你们莫不是骗我吧。”
“国法钱钞并行、白银为禁,”这男子道:“你在乡下不得见,去了县城里就知道了。”
张昭华将信将疑地拿过来看,问道:“这东西能换多少白银、换多少铜钱?”
“娃娃慎言,”这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大明宝钞不能兑换银钱,只可以拿金银去跟官府换取宝钞,但官府不用金银跟百姓兑换宝钞。”
开什么玩笑,哪里有这么坑爹的货币政策,张昭华看到对面男子笃定的神色,才确信他说的都是真的——规定就是不兑换!
我去,张昭华心道,刚才还觉得朱元璋也不是没有经济头脑,会发行宝钞,也知道在发行宝钞的同时要禁止白银流通——因为当白银与宝钞发生通货竞争时,白银是具有压倒性的货币优势的。除了携带比较不方便之外,不管作为支付工具、计价单位或价值的宝藏手段,白银都比宝钞可靠。
但是她在听闻了这个不兑换政策后,就完全推翻了对朱元璋有经济头脑的判断。
为什么不兑换,原因是可以想明白的,因为贵重的金银要在政府掌控之中,因为要缓解财政压力,毕竟边境还有北元的军队,毕竟南方也不是很稳定——但最大的问题是,百姓不明白为什么不兑换,也就是说,因为不能兑换稳定的金银,大明的百姓对大明宝钞的价值心存怀疑。
宝钞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不兑换纸币。张昭华脑中飞快地盘算着,不知道这种宝钞发行几年了——如果刚开始政府还能依仗国家权力发行这种不兑换纸币,但是如果遇到通货膨胀,国家的信用会全部破产,因为纸币会不可遏制的贬值,政府怎么办?纸币贬值的时候就同意兑换?这本身就具有很大的随意性。
而且张昭华本能地觉得,以朱元璋这种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人,天生对钱财就看得重,取财于民,但是见到真金白银之后他会把钱还回去吗——当然不可能。
这就会注定大明的宝钞发行会遇到第二个问题,宝钞只发不回笼的问题。
只发新钞,却不回笼旧钞,只从百姓那里圈钱,却不把圈回来的真金白银流通于市场——这是什么,这不就是滥发纸币吗,老百姓手里的宝钞和一张纸有什么区别?
张昭华已经预见到了大明宝钞的命运,它会随时间走向贬值然后灭亡的命运。
第27章 不负()
张昭华是没见过宝钞的,她见过的就是铜钱,还有家中私藏的白银。
她一直以为白银是流通的,根据千百年的历史来看,白银就是没有争议、也根本断绝不了的货币,她从没想过在洪武朝的时候白银是不许流通市面的。
她问了那人,宝钞是什么时候发行的,据说是洪武八年。
洪武八年,到现在发行了十年了,居然没有流通到一个小县城来,甚至见识广博的粮长、做买卖交易货物的张赓,都没有提起过大明宝钞的事情。
甚至于,在永城这个小地方,大家还是在用白银青铜为货币。
没有支付能力的国家在发放纸币,只能导致纸币的滞塞,宝钞没有下行到县城,最多是在州府大城市勉强通用。
在张昭华向他们打听宝钞的时候,这些人也在询问张昭华,在知道了一个县城都没有通用纸币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有些晦暗。
“钞法坏了,”这男子想到两月前户部尚书还在进言要求少铸铜钱,低声道:“徐铎该杀,一路看过来要么就是宝钞折价抵用,要么就干脆不用——再过不了几年,怕是用都不用了!”
他随即又想到户部尚书徐铎不过新上任不到三月,又想到从洪武十三年算起,户部已经陆续换了九个尚书了,每个尚书满打满算都做不满一年,心情更是愤懑。
“我换个说法,”张昭华晃了晃手中的纸票:“这东西价值多少?”
“宝钞一贯等于白银一两,铜钱一千文;黄金一两等于宝钞四贯。”小奶音又出现了,但是这次却没引起张昭华的兴趣,她现在正在计算这十贯宝钞的价值。
张昭华吓得手一抖——她手里可拿着二两半的黄金,别说是一条猪腿了,就是买五头二百公斤的整猪,都买的下来!
虽然知道在县城是不流通的,但是她可以去开封府内花销,虽然不能兑换成真金白银,但是却可以买任何想买的东西,别人也不会拒收,因为这是法定货币。
张昭华激动死了,想来想去忽然想到,好像这钞,不属于自己?
应该上交给粮长哒。
还没暖热乎呢,张昭华可惜地想道,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这男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打量:“你这女娃娃好生敏慧,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