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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渊海看着满腹狐疑的夜将三个布囊收好,笑笑地问我:“怎么?我还以为你现在就会拆一个看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布囊珍贵,仅仅三个呢!”我微笑,对夜点点头,又道:“杨先生说若到难以抉择之时方启,我窃想再怎么着也得与您分别后才会对未知的前路困惑吧!”
“姑娘太看得起杨某了。”他摇摇头,正色道:“杨某所做,只为大哥所托,今夜之后,定火速将两位送与归队。只是现在,还有些大哥的叮嘱,杨某不得不说。”
我轻颔首:“杨先生但说无妨。”
“归队一事,虽为理应,却并不见得。”杨渊海沉沉说着,看我猛的抬头,疑惑欲问,先言道:“两位受伤一事,应源起于行踪暴露;而坐骑中蛊一案,必是先于出行前所为;再有二位屡次不分方向,南辕北辙,大概,也是因为是同队所留标记而出的问题吧?!”
心跳随着他的设问逾为剧烈,那些“巧合”一下子涌到了意识的最顶端。“所以……”二字从我齿缝溜出,却再难说任何内容,只是被夜接了话去:“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小姐身边,有奸细。”
杨渊海听后却是轻松地一笑:“杨某起先并不知情,所言,不外乎是大哥的判断。此时归队,定是暗流汹涌,危险十分……不知,你们的意思?”
“我……我们……”没等我未经过大脑思考的支支唔唔完毕,一只微温的手已经覆在我纠结着衣角的手背。不同于我心中的不安与慌乱,夜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浮出一似如释重负,眼光默默落在我身上:“我的意思是,要保护她,只有,孰挡杀孰……”
夜冷得不容置疑,指节越发显得苍白。
稍尔,杨渊海对夜赞同的目光,轻轻的颔首,像一道阳光,坚定而暖暖。自然而然,我也把另外一只手覆叠在夜的手背,对杨渊海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回队一事,有劳杨先生指路了。”看着夜睫毛尖端闪耀的光,我变得镇定,嘴唇张合喃喃:“我,不怕。”
是的,已经经历过生死,就有一种偏执的相信——即使她武功不如皇帝旁边的侍卫高手,即使她对我的照料没有塔娜那么细致……可是,只要夜在我的身边,就算是回到那个敌友不分、善恶难辨的队伍,也不会有任何一丝怯色在我脸上。三个字铿锵有力,再次从心底出发直达嘴角:“我不怕。”
“哈哈哈……”杨渊海的笑清澈而又爽朗,微微一颤,正对他直视的目光,我记得,烛火的跳跃都能在他漆黑的眸子中映射。他像端详分辨一个古董一般,毫不忌讳地围着我看了一周,方沉沉地自顾言道:“若不是今日一见,我又何尝相信,大哥口中那能说出张士诚所用之襄阳炮的,居然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子……”
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哈斯腰间绛紫色的琉璃珠,我突兀地笑了起来,惹得那珠子的主人愣了一下,不由发问:“公主,又想到什么高兴事儿了?”
我忙摇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马车里被吵醒哈斯和没表情的夜:“嗯……没事,没事……”连忙低头继续摆弄那在阳光折射下能呈现不同颜色的琉璃珠子,却感觉头顶芒刺般灼热……难道是刚才低头前,我匆匆一瞥时,窥见夜若有所思地目光?
也许是吧,记忆中偷乐的,是与叶榆功木屋外天南海北的瞎侃,居然他都记得,连现代人所知的常识,在我这里也成了奇思妙想;说起军事话题时,“枪杆子中出政权”的观点,那个大老粗居然还记得,而且,在他们眼里却成了对元末的张士诚在战役中襄阳火炮的“先见”……还有,我不禁常常思考,这能让杨渊海尊称“大哥”的人,到底是如何呢?我所经历的,为什么总感觉,他全都知道,而且一件件,都为我设计思考好……猛然,又想起杨渊海送我们上马告别的时候,耳边那句“他说你的眼睛能记刻到回忆里,现在看来,是真的”再现,引得两颊一阵烧热……
哎,没用的饶濒!怎么老是想起这个“未识庐山真面目”的人呢?正自我埋怨着,马车外成达低沉的声音传来向我请示:“前面有个小站赤,主子若是累了,今天就在这歇了吧?”
“噢。”我匆匆一想,正声问道:“敢问成管事,我们离四川行省,还有多远?”
“回主子,现在我们在澧州路大庸,若取道桑植,抵四川,还有三天。”
“好,知道了。”我掀开布帘,给成达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不累呢,今天就再行一段吧,听夜姐姐说过,上桑直司有个大站赤,我们到那再歇息吧!”
“诺。”成达于马上颔首行礼后扬鞭而上,颇有蒙古男子的气概。待我关上布帘,默默地与夜交换眼神,是一种暖暖的默契。是的,暖暖的,当四川与可爱的小荣挂钩,急切想到四川的心情就成了我们的同感,连夜惯有的冷冽,都能渗出一丝阳光的温情——这不,分开十多天没了音讯,都不知道被杨渊海带到四川的小荣怎么样了?虽然他说我们假装平静归队时带着这个孩子不妥之言在理,且小荣又对他特别亲近特别开心,可是那建昌阿黎氏真有那么可靠,被小荣托付么?哎,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我也只能瞎着急了。
我心里一震,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夜,许是等不及了!
这么多天过去,我们都没能察觉出“奸细”的半点影子。这个藏在身边的人,处处作梗,却又不像急于取走我的性命。然而,这样的定时炸弹多在身边一秒,我就多一秒的危险。离四川近了,所以,离云南也近了。也难夜会着急,因为杨渊海曾经说过,那个神秘人又曲折又费尽周章害我的动机,也许只有一个,那就是——挑拨。那个人选择为难、伤害我的时间是在出大都之后,旨在离开朝廷“负责”的范畴。怎料我虽然人笨了些,反应慢了些,但运气还是好的,他\她三番五次作梗,却有自大狂、有夜、有叶榆功帮忙化险为夷,我保了小命回队了。这样说来,这个“定时炸弹”的再次发难,一定会在抵达云南之前!
夜的这句听起来有些争宠的话,却未能如她所料荡起些让人有所察觉的涟漪,两个丫头先是一惊,但很快就缓了目色。我尴尬地点点头,冲她们笑笑,塔娜红扑扑的小脸骤然也牵起笑,蛮圆滑地对夜作揖,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诺,夜姑娘说的是,我和哈斯侍候打杂什么的还可以,要说到疗伤……呵呵,还真不会呢!”
哈斯点头说是:“有劳夜姑娘了!”
低头看看阿盖娇贵的身躯,应该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吧?此刻,大家所说,都为我好,气氛一时间暖得让人心安。再看夜,真不会演呢。她嘴唇上翘,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滑稽,还刻意冷冷道:“此乃夜分内事。”
我是骄傲美丽的公主,我的身边没有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幸福的我,有一个为我打点好一切的,秀气能干的哈斯;有一个脸蛋像苹果的,妆扮高手塔娜;有一个曾与我出生入死的冷美人,武艺高强细致入微的夜……她们笑,她们笑得真好看,不大的马车洋溢着和谐的温暖。
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该有多好?!
不愿再去想光芒背后,那边深不见底的黑暗,那种落差剜得我心痛。这样单纯的快乐,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喂喂……姑娘们……”
夜一副“得了您歇着吧”的眼神被我刻意无视,我只看着塔娜拍手点头的样子窃笑,小样儿的脸一年四季红得真好看:“好好,公主说的故事最有意思了!”
哼哼,不愧是听过饶濒改名字版本倩女幽魂》之娘子鬼也》的塔娜,我忿忿地又瞟了夜一眼:都听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还这么不给面子!灌下水袋里一口清冽的泉水,我拣西游记》里精彩的片段开讲了:花果山美猴王不能少,大闹天宫没法错过,三打白骨精更是重头戏呢……
我不缺讲故事的天赋,绘声绘色讲得那叫一个汹涌澎湃,三个姑娘听得自然是聚精会神。
“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我沙哑着把这个承上启下的句子纠结出,哈斯塔娜再是一脸不满足一脸意犹未尽,也不敢央着我继续讲了。我悠然自得地摆摆手,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还楞装一副得奥斯卡奖的华贵样。
怎料那坐在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的,似乎在思考什么的夜,忽然及其认真地问出一句让我喷饭的话:
“唐僧肉吃了能长生不老,唐僧屎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功效?”
第四十章 繁花若梦
“报……”
在床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吉子于门外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