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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国却接到皇帝圣旨,命怡王与王后即刻动身前往崇京。
太子召见怡王入宫,又是一年紫薇花时,令妧缓缓步入锦绣别苑。甬道尽头,紫薇花下,见那抹明黄的身影闲闲倚坐在廊柱下。
令妧悄然上前,直直在他面前站住。皇帝抬眸看向她,见她的脸上淡漠得没有一丝神情,他却轻缓一笑,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位子:“坐。”
他的脸色苍白,已是不久于人世。
令妧漠然坐下,垂下眼睑道:“召我们入京为何?”
“朕想见你。”他低缓出声。
见她?令妧却不自觉地冷笑出声,这么多年,她同他之间真的还有一丝一毫的纠葛吗?他并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人,凭空说出这种话,真真叫人觉得好笑!
他又道:“傃傃临走,你与她在房内,说了什么?”顿了下,他又补充,“她与朕那么多年夫妻共枕,到底也还是有事瞒着朕……”
令妧眼底怅然,当年鎏金凤床前,弥留女子无力握着令妧的手,一遍一遍痴痴地问她:“儇儿,你答应我的话,算数吗?算数吗?”
她猝然一笑,这一刻,却不想瞒他了:“她要我答应放下对你的仇恨。”
皇帝蹙眉:“那你呢?”
“我回答她,在她有生之年,不会让她看见杀戮。”
“如今,她死了。”他叹息,却没有惧意。
令妧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猛地站起身,咬牙道:“当年你利用我,引兵入北汉,害死世弦和昭儿,还让北汉亡国,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
他的眸华一抬,落在她甚怒的脸上:“你果真还是恨我。”
她继续道:“允聿的父王和娘亲,当真是病故的吗?你当我们都是傻子,由你欺骗!”
皇帝又笑:“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却死了。”
令妧恼怒道:“难道不是你怀疑……”话出口,方知失言。
皇帝果然敛了笑,沉沉问:“你觉得朕怀疑什么?”
令妧咬住唇,再不多说一个字。他低下头,咳嗽两声,幽幽道:“你不说也罢,反正,此刻也来不及了。”
令妧的明眸一撑,脱口问:“来不及什么?”她问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的话语仿若凌迟:“朕让太子毒杀了怡王。”
令妧几乎站不住身子,踉跄退后数步,才扶了廊柱站稳。皇帝深深凝住他,嘴角扬一抹讥讽笑意:“朕自知时日无多,自是要为太子做些什么,否则,你以为朕召你们来是为何?你真以为朕想见你?”
他果然还是当年荀椹,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令妧却再待不住,转身便要走。身后传来男子微弱语声:“人大约已回了冀安王府了。”
令妧步子一顿,随即飞快地冲出去。一路奔回冀安王府,越是靠近,双腿却是瑟缩地发软。
那晚,她就是这样冲进驸马房内,却只看见驸马遇见冰冷的身体。如今……如今还要她再承受一遭吗?
“王后……”
下人们的脸色苍白,只见令妧发了疯似地冲进去。
“允聿!”她推开房门,撞破了帷幔、珠帘进去,宽大床榻上,男子静静躺在那里……
*
“父皇。”
漆黑夜里,传来太子清淡声音。
皇帝回身看去,太子一袭淡纱笼袖缓步上前来,走近了,他才俯身将宫灯搁在凭栏下,又在皇帝面前跪下了。
皇帝咳嗽两声,才蹙眉问:“你这是作何?”
太子低头道:“儿臣没有遵照父皇的吩咐做事。”
皇帝的脸色大变,脱口问:“他还活在?”
太子仍是道:“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下此决定,儿臣请父皇恕罪!”
“你……你……”唇角褪尽最后一丝血色,皇帝“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太子大惊,慌忙扶住他倒下身躯。外头的侍卫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将皇帝抬回宫中。
……
“允聿!不要死,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人!”令妧声嘶力竭唤他。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在冥冥之中,似是感受到他的手指微微一动。令妧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果真就看他睁开眼来,微弱笑了笑,道:“我没死。”
唇边的鸩酒他才沾了一点,便被太子拂袖打翻。
令妧慌忙转向跟随出宫的御医:“他如何?”
御医谨慎道:“怡王殿下误饮鸩酒,索性所饮不多,好生将养几日,余毒可清。”
误饮?令妧冷冷一笑,恨不得一刀杀了面前御医。
恰是此刻,宫里来人说皇上病危。
允聿吃力地撑起身子,眼底分明是震惊。令妧却执意随着御医一道入宫去。
皇帝昏厥了半个时辰,又缓缓醒来,却听闻令妧来了皇宫。他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还会主动入宫来。
有太监绕出来,朝令妧行礼道:“皇上请王后娘娘进去。”
她正要进去呢!
重帷后,皇帝消瘦虚弱不堪,他倚在软枕上,喘息着看着缓步入内的女子。
“他没死……”他低低开口,无限懊悔。
令妧心中填满了恨意,径直上前,附于他耳畔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先帝在监视什么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冀安王府的秘密吗?便是今日告诉了你又如何?太子心慈手软,成不了大器!”
皇帝的眸子一紧,闻得她又道:“允聿便是昔日梁王遗孤,待你归天,天下便是夏侯家的天下。若非你今日欲对允聿下杀手,我本不想做得这样绝的!”
皇帝在听闻她说梁王遗孤的时候,眼珠子似要掉落出来。又听得她说天下是夏侯家的天下,皇帝想撑起身子,欲伸手抓住她。令妧起身走开,见御医端了药过来,并着几名宫婢过来喂药。
皇帝无力起来,眼睛直直瞪着令妧,若是可以,他此刻定想连令妧一并杀掉吧!
他咬着牙,拼尽力气,却只从胸膛里迸出两个字——太子!
离天明只剩下一个时辰,皇帝突然驾崩。果然如令妧所想,皇帝去的突然,朝中大乱。
令妧早早离宫,在出宫时,遇见带兵护卫皇宫的姚行年。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从姚行年的眼睛里,看见狂傲与野心。此后数十年,令妧也时常在想,若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她那时还会用姚行年吗?
只可惜,生活从来没有如果。
后来,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在当夜那场离奇大火中死去。
外戚夏侯家族独掌大权。
五日后,夏侯家的世子登基,改国号越为周。
怡王为何不登基,众说纷纭。
有人说怡王得了重病不长久于世,也有人说怡王清心寡欲不要皇位。
更是自此之后,再没有人在怡国见过怡王本人。
*
茂密林间,一男一女自马车上下来。一侧仍是流淌着潺潺溪水,溪旁那座凉亭依旧在,只是越发地陈旧了。
允聿牵了令妧的手低低道:“总想回来雒县看看,今日总算有时间了。”他说着,不免低头咳嗽几声。
令妧转身自马车上取了风氅替他披上,蹙眉道:“大夫说你染了风寒,早说要你在客栈休息的,你又不听。”
他淡淡笑了:“乔儿,你还记得我们便是在这里相遇?”
令妧心头一动,她自然记得。
她还记得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认得你”,她低头不免笑起来。
允聿握紧了她的手,缓缓朝林子深处的玉泉寺走去。
令妧自从这里离开之后,便再没有回来过。
玉泉寺还是老样子,只是方丈已换了新人,如今见了令妧与允聿也不认得,看他们穿着得体华贵,只当是迎来了贵客。他二人上了香,缓步走入内院,想去看令妧先前住过的院子,却见一抹身影自他们面前匆匆走过。
令妧心中一惊,忙脱口唤她:“瑛夕!”
那人亦是猛地怔住,半晌,才回头看来。瑛夕的眼底泛起了泪水,冲上来,跪下了,哽咽道:“公主……公主真的是您!”
令妧伸手扶她起来,她曾派人暗中打探过瑛夕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却不想竟在这里看见了她!
“这么些年,你一直在玉泉寺吗?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令妧紧紧握住瑛夕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已。
瑛夕的笑容里略有萧瑟,低下头道:“当日我回北汉去找公主,却没找到公主,倒是见了……见了裴大哥。”
“裴毅!”令妧猛吃了一惊。
瑛夕的声音低下去:“裴大哥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口中还一直念着皇上。”
世弦吗?令妧却糊涂了:“他不是和我师叔在一起吗?怎会在这里?”
“是我带他来玉泉寺的,当年北汉混乱,我没有地方去,只能雇了马车带他来这里。大夫说他的头伤得太严重,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醒来。我也有去过羌州找裴少爷,可是裴府的人却说,说不认识裴毅,还说裴府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小公子!”瑛夕说及此,激动地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如今裴大哥身边无人照顾,我又得知公主嫁给了世子爷,便……便没有去找您。”
令妧指尖一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