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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俊秀的少年俯身关切地看着自己,他漆黑的眼眸如泛起星辰的夜空,笑容温雅淡定,肤色微黑,青色的粗布旧衣笼罩住匀称优美的身形,在这粗陋的房中,简直就像琼花玉树般闪闪发光。
任何男人面对着这么一个少年,对自身魅力的自信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许凌亚虽然换了壳子,但内里还是深深地受伤了,几乎泪流满面。
——为毛他没有穿成这个少年?为毛啊??
眼看着大好的、建立后宫的胚子就在面前晃悠,自己却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村姑,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许凌亚对着铜镜,悲伤地摸了摸脸。
镜中模糊的人影也摸了摸脸。
只在铜镜中,苏贞的容貌还算不错的。但许凌亚照着水缸里的水,立刻将这容貌从八十分降到了六十分。
少年肌肤细腻若脂,连毛孔都看不见;这皮肤却粗糙的紧,鼻翼还有好几个雀斑;少年的头发乌黑而光滑柔顺,这头发却又细又柔,还有不少分叉;少年十指修长骨节纤细,这双手却指尖粗圆,还有不少茧子……
许凌亚不知道,少年的身体是微生茉初步改造、基本等同于易经洗髓过一次的,只是在比较之后又一次悲催了:
——为毛要穿成这个村姑啊啊啊!
就是穿成个现代的女人也好啊!说不定还有机会搞搞百合。但现在,是古代!古代呀!他不敢流露出一点异样的地方来,就怕被这些古代人架上火堆烧了,或者沉进河里淹了。
‘而且古代女人的地位好低……’
许凌亚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被打击地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从自己那个少年“夫君”的话里艰难地、咬牙切齿地分析出,这个家里,洗衣做饭喂鸡浇菜洒扫缝补,竟然全都是自己的活儿!丈夫只需要采采药、看看病,平常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好在许凌亚以前父母工作忙的时候,都是自己弄吃的,饭做得虽不好,但也不陌生。磕磕绊绊做了一顿饭(尝调料尝到舌头没了感觉,还差点把一包毒粉当成糖),看小丈夫(其实外表比自己现在的样子大,但在许凌亚眼中也就是个上高中的小男生)没有异样地吃了,猜想自己大概蒙混过去了,长松了一口气。
许凌亚不知道,自己露出的破绽已经有一车多了,这还是微生茉一直在旁边隐晦提醒后的结果。
“怎么不吃饭?身体不舒服吗?”微生茉见许凌亚一直不动筷子,愁眉苦脸地坐在一边,佯装关心地问,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没什么。”许凌亚急忙避开,灵机一动想为自己减负,“就是好像有点累着了,精神不太好。”
“井禾”蹙眉,“那就更应该多吃点儿!来——”她把菜中惟二可见的两块肥肉夹到许凌亚碗里,“别总是紧着我,你也该好好补补身体。”
——我最讨厌肥肉啊!
许凌亚心中哀嚎,偷偷瞥了一眼,见“井禾”正含笑看着他,好像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把这肉咽下去才放心一样。他咬了咬牙,眼一闭,心一横,吃吧!
肥肉只嚼了两下,恶心的感觉就直冲脑门儿,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许凌亚捂着嘴冲出门,蹲在墙边连连呕吐。“井禾”追出来,连连问:“怎么了?果然是生病了么?”他仔细打量着许凌亚的模样,忽然露出惊喜之色:“难道是——”
许凌亚突然觉得浑身一寒。
“井禾”已经抓住他的手把脉了。
“怀孕”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劈在许凌亚头上,他眼前一黑,只等判决下来就要晕过去。
过了许久,“井禾”把许凌亚的两只手都把了脉,才摸着下巴沉吟道:“奇怪呀……不是怀孕……倒像是饿得……”
许凌亚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肚子适时地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他的脸霎时间红得通透。
——自然是饿得!苏贞昨天中午中毒死亡,然后许凌亚穿越,忙了一大早,连口水都还没有喝呢!
微生茉对这原因心知肚明,却不说话,装出惊讶了一下又匆忙掩饰的样子,在许凌亚已达极致的窘迫上再添一把火。
动心?
在许凌亚穿越后的第三天,小丫鬟果儿终于回来了。
在那个穿着半旧的碎花蓝布衣裳的小身影出现在路口的时候,许凌亚正抱着一盆刚刚洗过的衣服进门。远远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夫人!”
许凌亚是听“井禾”提过果儿的,听到这种称呼,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但当他惊喜地循声看去的时候,脸却是立刻皱了起来。
果儿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她头发枯黄,面有菜色,但眼睛亮亮的,精神劲儿十足。再看衣着,样式什么的许凌亚不好判断,但也看得出来布料十分陈旧,至少用了三四年的样子,膝盖和后肘处都打着补丁,衣裤边角起毛。至于脚上的鞋子,面上倒还好,只是鞋底已经磨得很薄了。
许凌亚默默扭过头,在职场上消减得不多的良心一窜一窜地往上顶。
——他是指望着有个使唤的人来分担自己的工作,不是要虐待童工呀!
而且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萝莉。
萝莉果儿并不知道自家主母的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她脚步轻快地跑过来,十分顺手地接过了许凌亚手中的盆子。
“夫人,多亏了您给我的银子,我娘如今已是大好了。爹让我带了家里的一些鸡蛋,说是多谢夫人慈悲呢!”
果儿说起话来就像铃铛叮叮响,许凌亚觉得自己的耳朵“嗡”了一下,接着才发现果儿背后还背着一个不小的筐子,筐子上面盖着一块暗青色的旧布。
许凌亚正要发挥绅士风度把筐子接过来,就听果儿尖叫一声:“啊——”
“怎么了怎么了?”许凌亚被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姑爷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啊!怎么……怎么染成这个样子?!”果儿放下盆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浅蓝色的长衫,只见这原本碧水一色的衣服上,有好几块黑褐色的斑痕,如同美玉生藓,愈发刺眼难看。
果儿捧着衣服的手微微发抖,虽然因为主从的关系不能谴责粗心大意的主母,但其目光仿佛在说许凌亚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地罪行一样。
许凌亚脸涨得通红:他以前的脏衣服不是送洗衣房或者送回家让母亲代劳,就是扔进洗衣机搅两圈后甩干晾晒。现代的工艺使得大多数布料在洗涤中都不会掉色,哪知道洗衣服竟然还有染色危机。
“应该……能洗掉吧?”他呐呐地说。
“啊——”果儿又尖叫一声,她抖开一条黑色长裤——长衫被染色的主要凶手,在臀部的位置上赫然有一个小儿拳头大的洞。
“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破啦?!”
“我……我不小心……一用劲就……”许凌亚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本来想补补就好了,但现在被当面指出,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果儿悲愤地看了他一眼,又从一件衣服的袖子上挑出一块铜钱大小的污迹,找出被许凌亚过大的手劲扯破的衣服和手帕,而且所有的东西,在她眼中,统统都没有洗干净。
许凌亚缩在一边,感到自己越来越渺小,对面小女孩的身影越来越高大,他觉得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地洞跳进去。
“唉——”
最后果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充满无力无奈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快手快脚地放下鸡蛋筐子,端了衣服盆子和皂角就出门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许凌亚。
——呜呜呜……被鄙视了被鄙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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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微生茉采药(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散步)回家以后,就看到头顶冒烟、脸上充血的许凌亚正蹲在墙角画圈。
“贞儿,怎么了?”她问道。
“苏贞”似是被吓了一跳,她蹭地跳起来,慌不择路地撞到了墙上,顿时捂着肩膀龇牙咧嘴。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井禾”叹息般地说道,柔和的声音如晚风吹拂。他伸手帮“苏贞”揉按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地正好。
许凌亚怔怔地看着“井禾”,少年的目光专注,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温热的手掌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轻易就让痛楚都消失了……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香味,有点苦涩,但是绝不让人讨厌……
——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许凌亚突然惊骇地跳起来,躲过“井禾”冲进房里,门“嘭”地一声被大力关上。
——让我死吧现在就去死吧……
许凌亚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仍觉得如裸身于人前般羞窘,脸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