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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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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的猪味道更好。这种差别,我没品尝出来,只是可以确认,这是地地道道的乡村的年味儿。

聚合·分手

  冬季里,河坝上居住的人们闲暇时间不少,“来,烤火”是最常听到的招呼声,就如同男人们见面总要递烟。许多人家喜欢把火盆摆在门口,家人或邻居围着一盆炭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其中自然少不了蜚短流长。妇女们烤火、聊天的同时,喜欢拿一对细针,用毛线织一种保暖鞋的鞋帮,然后与买来的橡胶鞋底缝在一起。沿街走动,到处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和上下翻飞的手指,有的女人一个腊月就织了十多双,而且春暖花开也未见停歇。织鞋帮属于生活所需,却也不尽然,它多少透露出大把时光无处打发的寂寥。 
  丈夫务工、妻子留守的现象在河坝上极为普遍,家庭长期不完整,伤害的绝不仅是孩子的心灵,对于婚姻关系也是不小的威胁。正月十三那天,东风小客车经过母家河村,一位打扮时髦、戴着耳机用微信对话的年轻女子下了班车,被家人接上一辆橙色农用三轮车,突突突地沿土路开进山里。从交头接耳的乡邻那里得知,年轻女子在城里打工,这次回来要摆酒席定亲,但不是第一次,其与原配的孩子已经五六岁了。在第一段婚姻里,先是在外地打工的丈夫有了外遇,她便在本地感情出轨,其情人正是这次定亲的男主角。 
  这种打工导致的情变每年都不止一例。 
  何家山上一位老人的女儿,在附近金矿找了份做饭的工作,不久与矿上男性传出绯闻,丈夫不肯原谅她,二人抛下两个儿子,分别离家而去,孩子的母亲好几年都没有回来。 
  河坝上一对同居多年的准夫妻,男人外出打工,女人经常与邻里打牌,关于她与人有染的风言风语传了出去,男人回家之后开始报复,见她与其他男性闲聊、开玩笑,回家以后就会动粗。 
  我在乡中学体验生活期间发现,父母感情破裂导致孩子心灵的创伤,往往比留守本身严重得多,更不要说二者的叠加。一位六年级女孩的父母正在闹离婚,她平日里显得比谁都嘻嘻哈哈,当同学说了一句“你妈要走了”,女孩当即大放悲声,持续了足足20分钟。 
  打工而生情变的例子一多起来,夫妻间的猜忌跟着泛滥。在留守女性看来,假如外出务工的丈夫没有带回多少钱,就是感情出轨的证据。出门的丈夫也无法安心,一个在工地打工的青年告诉我,工程队里有的人天天给妻子打电话,察看对方状况,“可是有什么用呢?” 
  春节的短时间团聚,对于有矛盾的夫妻是微妙的契机,有的因为相聚而亲情加持,也有的相见之后反而引爆冲突。假期是家长里短最有市场的时候,一些男人刚过完年就赶紧卷起行李,出门找活儿——受不了四处飘散的闲话。某位村民告诉我:“有时与别的村、别的乡的人遇到,他说你们那里谁谁谁不检点吧,我马上说你们那里的谁谁谁‘偷人’了吧。”对于许多保守的村民而言,亲人出轨的道德压力是巨大的,曾有男子承受不住乡邻对其妻子出轨的议论,喝农药自杀了。 
  一位村委会成员发出这样的疑问:感情问题越来越多,社会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何明德老人则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词:无法无天。

传续·消亡

  腊月的一天,何礼东快速吃完一碗豆浆面,早早开工,他今天要把“老爷子”画完。 
  36岁的何礼东原本姓李,是何明富家的上门女婿,从山西的工地返乡后,他的业余画师身份就恢复了。所谓画“老爷子”,就是为失去亲人的家庭画神像,画面上神态各异的诸神仙不下20位,正当中分量最重、骑白马的将军就是“老爷子”,亦即亡故之人。按照民间说法,亲人的亡灵成为白马将军这样的神仙了,就不会化为鬼魂,活着的家人也就“安宁”了。 
  “都是封建迷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 
  画布贴在被烟熏黑的土墙上,何礼东进行着最后两道程序:先是用黑笔细细勾勒人物的眉眼,诸神形象立刻鲜活起来,然后,在盘子里调出比较干的肉红色颜料,他用笔把肉色涂到预定区域,再以舌尖把笔润湿,仔细地在人物脸上抹匀肉色。 
  何明德家就在旁边,这天他接到一个乡亲的电话,说是家里有人生病,要向他求符祛病。何明德是乡村里的端公,家里有好几册手抄的“符本”,什么样的病该如何向神明求医,都有对应的一套说辞。烧上三支香,燃几叠草纸(用以向神明“捎话”),他就可以念念有词地陈述病情,并请求神仙前来“降妖除魔”。 
  当天晚上,端公与画师围着腾腾的火苗喝起小酒,聊聊国家的土地政策,也聊聊“讲迷信”(他们确实这么称呼自己业余从事的职业)的事情。端公对白天的求符者有些不满,大意是“讲迷信”不能太草率,以为打个电话就可以,家人到底什么病征,家中盖房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地方搞错,都应该见面详谈。画师则算起经济账——画一幅“老爷子”才收300元,至少要画3天,而且一管颜料就40元,不划算,“工地小工一天还一百多呢。”不过,既然有这个手艺,乡亲相求的时候,没法拒绝。 
  除了画“老爷子”神像,何礼东还画家谱,十多年前,年近九旬的师父把手艺传授给他,如今老人已经过世。何明德也曾带过几个后生,可惜他们出去打工以后忙于挣钱,失去了兴趣。春节前夕,新收的徒弟拎着一只鸡上门了,那是一个正在卫校学习医学知识的17岁青年,师徒相处的3天里,何明德兴致极高,滔滔不绝地讲到很晚。对于“讲迷信”,何明德认为非常灵验,但自己不否定现代医学,卫校学生的看法则是,有存在的必要,“起码对病人和家属是一个安慰。” 
  还有一些乡村文化,很难再找到传承者,比如唱山歌,比如“唱书”。母云庆记得,在电灯都没有的童年,村里的长辈会在晚上给邻里“唱书”,就是用说唱的形式讲历史故事,杨家将封神榜之类的,“现在电视、手机都有了,当然没人听唱书。” 
  母家河所在的康南地区,有一种非常独特的“男嫁女”的习俗,百分之七八十的婚姻都是男方落户女方,改用女方姓氏。“男嫁女”沿袭了百余年,应该与隐匿在康南山峦间的一段段前尘往事不无关系。零散的史料显示,太平天国最后在四川战败后,一部分太平军且战且逃,最后隐姓埋名,落脚于这一带的大山之中。而据康县党史记载,1936年秋天,红二军十七团在同一片高山深谷间陷入绝境,未能完成长征的最后一程,就地解散。那些消失的太平军与红军,相当一部分会隐姓埋名,落地生根,康县民俗研究者也倾向于认为,“男嫁女”始于大批太平军藏身康南,一些老人颇为肯定地说,(康县)太平乡就是因此得名。 
  这个春节,我听到的订婚、结婚的消息中,有女孩嫁到河南、山西的,有男女双双落户北京的,打工生活让年轻一代的择偶面开阔起来,在可以想见的未来,“男嫁女”会成为更稀罕的事情。 
  何明德家的老屋,都是用黄土垒起的,兴致高的时候,他会用粉笔在外墙上写诗,其中一首还能辨认得清—— 
  真好是真好, 
  时运又来了。 
  有吃又有穿, 
  宝贵真到老。 
  对于自己的降生之地,母家河人大多持负面评价,觉得这里不值得书写,他们总是对我说:“我的个家家(相当于“我的天啊”),北京人,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给你不少钱吧?”不过,对于打工带来的物质生活的改善,他们全都给予积极评价,接近于何明德诗歌中抒发的情感。这是巨变中的故乡,没有人表达哀伤或惋惜,连母红礼也没有。母红礼是一个高中学历的小伙子,戴着眼镜,喜欢下象棋和阅读网络小说,他不大参与年轻人的那些娱乐活动,看上去略显另类。母红礼没有利用漫长假期写一篇《回乡记》,而是做好了未来的规划——过完年,不会再去相对轻松的东莞工厂,要去工地干几年重活,多挣点本钱,将来不再以打工为生。在母家河村,这样的想法很另类。


一个国家是如何破产的

作者:费雪 字数:8147

2月15日,英国伦敦,当地民众举着海报、条幅以及希腊国旗在特拉法加广场举行“让希腊呼吸”的集会,声援希腊民众反紧缩的斗争,支持希腊反对党左翼激进联盟Syriza以及新当选的希腊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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