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东京湾受降后,徐永昌在日记中所表达的担忧,至此成为现实。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抗战时目睹国军各种败仗,他总结原因为国军“训练太差,风气太坏”。受降后,他游逛日本,发现当地即便遭到美军轰炸,但日本警察依然守岗如常,民众肃然有序,当地报纸直接报道投降之事,并不掩饰。对此,徐永昌感慨地说:“日本之兴,可计日而待矣。不实在、无纪律之国民,将来困苦必较日本为大。”
徐永昌的健康情况一直不佳,抗战时就常呕血。胜利后,适逢军委会改组,他就辞掉了军令部长一职,改任陆军大学校长。内战爆发后,蒋介石让他往来阎锡山、傅作义等人之间。他重操旧“业”,频繁奔波,一如既往地唇焦舌敝、苦口婆心,但这挽回不了国民党的败局。内战末期,他还被蒋任命为国防部长,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最后,他和蒋介石一起迁台。
学者陈存恭称徐永昌是“现代专业军人的典范”。作为军人,徐永昌深晓服从长官是军人之义。当初孙岳要联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要倾覆曹锟政府。徐永昌反对孙岳倒曹,认为奉军比曹锟还要坏,倒曹则是助长奉军的恶。孙岳不听。徐永昌表示: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会听你的指挥。此外,阎锡山发动中原大战,作为下属的徐永昌也不支持,但还是出晋指挥作战。
不过,徐永昌的服从长官,不是愚忠某人或某个党派。在他眼中,始终有一个全局的、统一的国家。因此军阀割据的时代,他的表现是始终向着中央。即便是蒋介石做的事,如果徐认为不合道义,也一样反对。迁台后,此前下野的蒋介石图谋复职“总统”,问徐永昌意见。徐答:“中国之有宪法成自总裁,此千秋事业,不可自我稍有破坏或牴触之一点。”不赞成蒋介石复职。在日记里,他记录了这次谈话:“今日谈话,蒋先生始终皱眉,似有不快。为国家计,为渠计,安管渠之快不快。”
军人其外,士人其内
徐椿龄是徐永昌人生路上的第一个恩人。13岁那年,徐永昌成了孤儿,为了谋生,他在大同的一个车马店里打杂。1900年,八国联军攻破京师,慈禧与光绪仓皇出走。武卫左军的一个营底(营本部)到大同护驾,这个队伍在徐永昌的车马店落脚,由于士兵都外出游玩,无人照应师爷徐椿龄的茶水,徐永昌就为这位老先生泡茶服侍,殷勤奔走。徐椿龄怜其身世,走的时候将他带离了大同,并且带他进入了军队。
徐永昌显达之后,把徐椿龄老人接到北平养老。由于两人都姓徐,而且徐永昌侍奉徐椿龄如父,是以1930年徐椿龄去世时,北平、天津的报纸都报道“徐主席(其时徐永昌任河北省主席)父亲去世”。徐永昌知道了,也不作任何更正说明。
他在清军中,从挑水、打更、采购这些军队杂役做起,靠着勤奋好学,从武卫左军的随营学堂起步,1914年考入陆军大学,9年间完成当时国内最高军事教育,其后辅佐孙岳,逐渐在北方军界扮演重要角色。
考入陆军大学是徐永昌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进入这所学校时还发生了一个插曲。入学的初试成绩中,他的名次是所有录取者里的倒数第二名。复试时感觉良好,成绩放榜后,他委托陆军大学的工作人员杜经畬帮忙看成绩,杜看后回来说没有考上。徐永昌大为失望。然而同伴不信,自行再看一次,兴奋告知徐永昌考上了,成绩是第十几名。原来,杜经畬因为徐永昌的初试成绩低,而且是在军队中的随营学堂毕业,不是正规的军事学校出身,所以低看他一眼,帮他看成绩时从最后一名看起,一直看到第三十多名时,仍然没有看到徐永昌的名字,认定他没有考上,就不再往前看了。
徐永昌全家合照。前排左起: 孙女良瑛、夫人李西铭、次孙良治、徐永昌、长孙良廸,后排左起:次女元昭、长女元明、长婿杨修伦、子元德、媳徐佩珍、三女元容
命运往往诡异,如果不是徐永昌的同伴再去看一次成绩,他的名字很可能不会出现在日本的降书上。
作为将领,徐永昌没有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军队,他一直是帮人“打工”,用现在的话说,他是一位“职业经理人”。在这个位置上,他“义”字当头的士人作风,可谓展现得淋漓尽致。
孙岳病重时,徐永昌成为国民第三军的代理军长,遇事仍然处处推举孙岳。归附阎锡山后,他认为北伐成功,中国不需要内战了,于是自解兵权。做了山西省主席后,他的国民第三军旧属建议趁阎锡山不在山西这个机会,重组旧部军队,或者在重要机关安插“自己人”,以掌握山西的实权。徐永昌一口拒绝了,“我们是要做事,只问能做事不能,非组织机关用几个自己人才是做事。现在都是人人叫苦时代,在别人如办丧事的时候,我们亦万不可办喜事。”他没有乘人之危,令山西保持了稳定。当然,阎锡山在此处也留了一手:让自己的亲信杨爱源做徐的副手。
无论是立身还是治军,徐永昌都显得相当严正。孙岳吸大烟,而徐永昌终身不吸,并且连纸烟都不碰。约束部下也一样严,在他的军队中,绝对禁赌、禁大烟、禁扰民。不过,严正不意味着谢绝性情。比如他在军中并不禁止部下喝酒,理由是人到了20岁以后,就很难有“天人交泰”的状态出现,要达到这种状态有两个途径,一是靠学问,一是靠饮酒。但学问修养到“天人交泰”的境界,很难,而饮酒是最方便的途径。徐永昌一生出入各种上流社会的场合,他感慨道,“这所谓上等社会,如果使无酒,可能真听不到一句率直的话,极而言之,我们这民族要无酒,恐怕连今天的局面亦没有。”
晚年张学良这样回忆徐永昌:“这军人当中啊,我最佩服徐永昌,跟我的脾气差不多。打了败仗了,他跟我讲他干什么呢,他什么嗜好都没有,麻将也不打,酒也不喝,专门喜欢跟女人扯淡,最喜欢女人。他在郑州的时候,已经打败了,那时候国民政府军都来了,他带着山西军队和冯玉祥的军队在前线作战,军队都退了,他老先生还跟那女的在一块堆儿扯,那个女人哭,舍不得。”这一史料,为世人了解徐永昌的性情提供了一个侧面。
徐身上的士风,使他赢得了各巨头的尊重。他告诫内弟刘步瀛:“要决心在社会做事,必先拿定个帮人的主意,与人同事,必决心不做第一个露脸人。”他并不认为位居他人之下是坏事。有一次,他和孙岳等人讨论何为人才。孙岳认为“居人下者无人才”,徐永昌不同意:“人生短暂,是否人才,何能以一时权位衡量,要能在历史上认定才算。我们读史,至伊尹放太甲,周公辅成王,试想他们君臣之间孰为人才,或者说何者才高?孔子栖栖遑遑,周游列国,未得其位,而史迁称之为‘至圣’,后代帝王尊之为‘先师’,民间社会奉之为‘素王’,岁时祭祀,庙食千秋。假如当时有人以其无权无位,谓非人才,岂不大谬!”
这似乎不是军人而是儒生的言语了。在军阀割据的丛林里,这一套“旧理念”当然无法令人心悦诚服。于是说来说去,他始终没能说服孙岳等人,大家都说他迂腐。最后他认为不能谈下去了,就结束话题:“这也许是我不懂革命的原因。”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九一八事变”前夕,张学良因伤寒住进了协和医院,尽管有病在身,他还是不忘解决背上的芒刺:阎锡山。他联合韩复榘向徐永昌施压,一定要阎锡山离开山西。韩复榘问徐永昌:“阎伯川为什么不走?”徐永昌答:“他多少年未出过门,一旦出去,感觉什么都不便,回来住着,没什么关系。”韩复榘告诉他:“我看不要教你作难,我已与张副司令说好,我的队伍即开石家庄,非要阎走不可。”
徐永昌坚决反对,张学良则不断向他施压。徐永昌于是多方请人游说张学良,一再表明阎锡山留在山西并非与中央对抗;同时派人到南京,缓和中央政府逼阎的步伐。这一招很奏效。事情拖到“九一八事变”发生,但张学良要求阎锡山离晋的愿望强烈得惊人,甚至事变发生后几天仍约见徐永昌商量此事。这时徐永昌的表现是,“心中有数,觉得此事并非敌国外患可比,已不值得注意。”对张的态度不置可否。
这个历史插曲让人看到了当时各种势力间的剑拔弩张,而徐的圆融,则令各方都有了缓和的可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