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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邱震霆却阴着脸:“程大人拜托咱们做的事,咱们怎能马虎。有个什么差池,俺也没脸面在江湖上混下去啦。”
辣仙姑道:“大哥别急。程大人对咱们有恩,咱们当然不能敷衍了事。只不过金鼎峰那边,实在是鞭长莫及。这些樾人很是厉害,我也是担心会出乱子,所以才和四哥到上面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大嘴四道:“正是!我和老五上来时,正见你们把这些混帐耍得团团转。你们杀了他们总有快五百人吧?那他们还剩四千五百多呢!他们人多,咱们人少,杀到刀钝了也杀不掉多少。我想,还不如叫他们手忙脚乱,自己杀自己,所以就混到队伍里……”
“混到队伍里,差点儿没了命!”猴老三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对这个旧日情敌,他多少还有点儿介怀。
大嘴四缩了缩脖子——人家讲事实,他也不好反驳。
邱震霆道:“好啦。废话也不用多说。先回去看看那个什么石将军被你们毒得怎么样了。要是半死不活,咱就正好见一个杀一个,送他们上西天。接着咱再上金鼎峰那边去查探查探,看看有什么法子把那边的樾人也消灭掉。总是不能叫程大人失望。”
众人都称“是”,便继续朝山腰石梦泉的营地处潜行。
那里是黑黢黢的一片,老远就闻到毒烟刺鼻的味道。杀鹿帮众人自是不惧,个个从身上取出块帕子来,又打开个小皮囊倒些早已准备好的鹿溺浸湿了,蒙在口鼻之上,继续前进。
又走得不远,已经快进入营地了,辣仙姑却一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猴老三道:“娘子,做什么?”
辣仙姑低声:“不对呀,我这次放的毒烟足要有两个时辰才会散。怎么连咳嗽声也听不见?”
管不着道:“难不成这些樾人身子虚,经不起熏,全翘辫子了?”
辣仙姑摇了摇头。邱震霆也没心思玩笑,他刚才跟罗满交手,已经领教了樾人的功夫。“大伙儿警醒些,端好家伙——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众好汉自然也都不敢怠慢,架着兵器,蹑手蹑脚地继续前进。片刻,进了营地里,大家在黑暗中勉强四下看,却不见半个樾兵的人影。
怪了!人人心里都犯嘀咕。
便豁出去了!辣仙姑打着火褶子。只有一星儿亮光,照着巴掌大一块地方,没有樾人。邱震霆点着火把,照着四周围一圈儿——
“难道还能飞了?”
石梦泉当然不会飞,实际上,他被辣仙姑的毒烟熏惨了。
那种刺鼻的酸臭味让他两眼流泪不止,胸中疼痛,几乎窒息。他听到周遭都是士兵痛苦的咳嗽声,知道中了敌人的奸计,心里便浮起一丝绝望:我也许真的不能活着回去见玉将军了!
但这种想法只控制了他一刹那。玉旒云交给他的任务,不拼到最后一口气,不能停歇。他屏住呼吸,紧握长枪勉强站立着,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对策。
记起前年有一次和玉旒云在庆王府的藏书楼里看书,突然周围浓烟滚滚,失了火——时逢仁宗皇帝立储,仁宗无子,属意养母全太妃的儿子庆王。但宜太妃的儿子泰王也觊觎储位。看到仁宗一天天定下心意,便起歹念,派人到庆王府行凶。未料庆王夫妇出门理佛去了,一把火只困住了玉旒云和石梦泉。当时火苗从一楼窜上来,浓烟呛得他们无发呼吸,更睁不开眼睛。情急之中,石梦泉将罩衣放在鱼缸里浸湿了,披在两人身上,这才将烟火隔开去,得以安然逃出。
用水,用湿帕子盖着脸?他想起这一个法子。可是应该行不通,此烟不同于彼烟,若是毒物吸到水中,用以覆面,岂不是自己毒杀自己?
那该如何?胸中一阵恶心,脑海也开始混乱。记忆里,他拉着玉旒云跑下化为火海的楼梯——那以后,他还拉过玉旒云的手吗?
跑下楼梯。
下——是了,烟雾轻飘无力,都是上升的,只要朝低洼的地方走,就可以脱离毒烟的控制!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精神也为之一振,高声令道:“快,往山谷里撤。传令下去,往山谷里撤!”
士兵们这时虽然乱了阵脚,但依然严格听令,但有小卒听到的,立刻就朝山谷里去,但有十夫长、百夫长、督尉听到的,便去传令。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三千人都撤到了山谷里。众人虽然都还有些头晕恶心,但眼鼻刺痛都减轻了,呼吸亦顺畅了许多。
有人来向石梦泉报告:“是中午抓的那对男女在作怪,他俩已经逃走了。将军,要不要派人追?”
石梦泉抬手,示意不必。敌人使用毒烟,无非是想扰乱我军进攻计划。他们大概满以为今夜的夜袭将就此泡汤,但石梦泉偏偏就要按原计划行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不可以再回到白鹿峰上进攻。为今之计,只有从正面攻城了。
愿上天保佑!他心里默祷一句,令整肃队伍,朝远平城进发。行至距离城下约一里地时,令擂响战鼓,布开阵势,向远平守将叫战。
远平守军日日把眼盯着河对岸的锁月城,生怕有不怕死的樾人会渡河而来,却哪里料到敌人从天而降?城楼的哨兵屁滚尿流地跑去把状况报告给火炉旁的游击将军,后者着急忙慌地从城北把人马调到城南来,弓箭手拉弓放箭——而樾军都在强弩之末处,箭矢伤不得他们分毫。天色如此昏暗,城楼的灯光照不了多远,因此也看不清樾军究竟有多少人,所见只有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游击将军可慌了神:樾军的意图,莫非是要将城困死,直到粮绝么?
石梦泉就是要他们乱。他吩咐靠近山坡的士兵砍伐松树,就地制造攻城梯,同时留心寻找特别粗壮的树木用作撞击城门之用。
这些兵士被毒烟侵害,都憋了一股窝囊气在胸中。体味着石梦泉的一系列命令,觉着大约是要硬碰硬地打一仗了,都有种要出口恶气的愿望,干劲十足。松树一排排倒下去,好像有把大刀在将白鹿峰和金鼎峰的山坡切萝卜一般一片片切下来一般。看得那城楼上的远平守将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仿佛自己也被刀削了似的。
石梦泉指挥手下忙碌了大半个时辰,看远平守军越来越多地聚集到南边的城墙上来,个个都带着草木皆兵的神色,他估摸时机成熟了,即令信号兵道:“向天发射火箭,让赵酋带队攻城。”
士兵得令,立即照办。一点艳红划破夜空。石梦泉同时也命令部下:“盾牌开道,准备攻城。”
山谷里并不宽敞,樾军一字排开只得二十人。于是站成四百人方阵,以盾牌保护依次向远平城门挺进。远平守将只依稀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两腿直发软,亏得嗓子里还能哼哼出声音来:“放箭!还不放箭?”
城楼上的士兵都傻愣愣的:远平这自古的险关,多少次让强敌葬身大青河中,可还从来没有在屁股后头叫人攻打过。临河的那一面,悬崖峭壁,城墙又有九丈高,敌人纵有攻城梯也休想爬上来。而南面山谷因是后方,城墙只有五丈高。樾军来势汹汹,仿佛单凭整齐的脚步就能将城墙震塌一般。守军的心里只一个声音:完了!
半晌,才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该全力一拼,拉弓朝樾军猛射。其他人也就陆续惊醒,纷纷弯弓射去。然而,樾军用盾牌保护得严实,箭矢只能减慢他们前进的速度,却不能阻止他们。没斗得一顿饭的功夫,樾军已逼到了近前。
石梦泉让把砍下的松树抬来,架到城墙之上。鹿鸣山里因为居住着梅花鹿这楚太祖亲封的“山神”,几百年来,既不准刀耕火种,也不准开山伐木。这些古松都有七、八丈高,一靠到城墙上,立刻就搭上城头了。加上树冠枝叶茂密,顶到了远平守军们的面前,就像是一张大网,不仅视野被遮蔽,连箭也射不出去了。守将急得大叫:“快,快拿刀砍!快把这树给我推下去!”
城楼一团忙乱。而下面樾军战士却摩拳擦掌,当先的已经等不及就要攀树而上。
“等……”石梦泉想叫住他们——这样正面进攻,看局势虽然不会失利,但必定会造成不少伤亡,其实他们只要吸引了楚军注意力,等赵酋的人马从边上攻进,就可轻易地取下此城。不过,赵酋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得手,能不能得手,还要多少时间?
境况不容他多想,看到一支乱箭飞来,年轻的士兵牺牲在他的眼前。他只一个选择——将长枪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