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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一点儿都没有错。虽然赵临川带兵来时对我冷嘲热讽,不过现在如果不是他继续追击去依阕关,我们岂能在这里休息?只怕还在行军呢!”说到这里,又是一跺脚:“咱俩是什么关系你,你动不动就跪我——混蛋!”
石梦泉这才站了起来。
玉旒云瞥了他一眼:“怎么,莫非现在你是在生我的气了?”
“我……”石梦泉怔了一下,知道玉旒云指的是处决俘虏的事——当时楚军第三阵骑兵仓皇撤退,玉旒云恐怕他们会搬救兵来,又或者附近还埋伏其他的楚军。樾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战。为了威慑敌人,玉旒云下令将六百余名俘虏全部就地处决。石梦泉当时是反对的,而且就在处决完俘虏之后,赵临川也带着樾军援兵赶到了。这一场血腥完全没有必要。“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道,“卑职那时候反对得也……太妇人之仁了。”
“是么?”玉旒云扬起眉毛,“你是妇人之仁呢,还是因为之前瞒着我向郢城求救,所以算准了救兵会在那时候到来,所以用不着杀俘虏?你小子,是不是梁城和冀水都没给你建功的机会,这次特特来算计我一下,好让人知道你比我更会带兵?”
“卑职……”石梦泉方要辩解,却看玉旒云咬着嘴唇在笑,才反应过来这是玩笑话,把后面的道歉之语咽了回去。
“好啦。”玉旒云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凯旋回京,你也应该升任将军了——连赵临川、吕异这些饭桶都能做将军,你怎么不能?”
凯旋,石梦泉看着那信心十足的脸:玉旒云从不言败,这是个性使然。虽然在有些人看来是狂妄自大,但是他觉得,这也正是玉旒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原因。就好像这一次,如果不是玉旒云鼓舞士气又和士兵们并肩作战,怎么可能击败耿近仁的三万大军?
他看了看玉旒云,胳膊上有伤口,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污血和泥水已经将那布条染成了黑褐色。“将军,你的伤要重新处理一下吧?”
玉旒云低头看了看,满不在乎:“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也没觉得疼——你非提起来,不就是要我觉得疼么?”
石梦泉摇摇头:其实玉旒云有很孩子气的一面,只是不肯在外人面前显露罢了。“哎,你脸上也割破了——”他伸手一指。
玉旒云摸了摸:“小伤而已——有人被箭射穿了脑袋呢,这算什么——”看石梦泉那样关切地盯着自己,年轻的将军“扑哧”一笑:“怎么,你不是也想像姐姐一样,说什么‘弄伤了脸不好’之类的?石梦泉啊石梦泉,你是我的副手,不是我的奶妈!”
石梦泉不回嘴,由着玉旒云玩笑,待笑够了,才把这孩子气的将军硬推坐下,动手解胳膊上肮脏的布条,又从水囊里倒清水出来洗验伤口——大概是因为包扎得太久了,凝固的污血和泥浆把布条和伤口粘在一处,好半天也解不下来。最后玉旒云都不耐烦了,自己伸手一扯,硬是将布条拽掉了,而伤口的鲜血也涌了出来。却也不喊疼,只是轻轻咬了咬嘴唇,道:“这不是快很多?你那样小心翼翼,当我是纸糊的么?这点小伤死不了人。”
石梦泉可不理会这小孩子似的的逞能,拣自己衣服上一块干净的布撕了下来,小心地包扎。他想起初次见面,自己随着母亲去投奔在庆王府做侍女的姑妈。拜见庆王妃玉朝雾时,见到了这个依偎在王妃身边的玉旒云。是那样的俊秀,又是那样的瘦弱,比雪还要白的脸上,一双黑胜点漆的眸子,似乎有许多想说又说不出的话语。这双眼睛立刻就吸引了自己全部的目光。那时,他就已经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守护这个人。到今天,十五年过去,玉旒云受过多少次伤,他就有多少次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
看到那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以及脸上故意装出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只有更加心疼:“天亮之后我们可以启程回郢城,要让军医好好看一看。”
“知道啦。”玉旒云道,“等天亮听到赵临川的消息再说。”
黎明时分没有听到赵临川的消息,到中午也没有。玉旒云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阴沉,连石梦泉也有了不好的预感。赵临川有五万人马,即便真是对付像依阕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用闯的,用撞的,硬打也打下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报捷,显然是出了变故。
“看来我们一定要去看一看。”玉旒云道。因命令重伤的士兵留下休息,轻伤的士兵负责防守,自己只带了还行动自如的三千多人,套了楚军前日赶散的军马,向依阕关进发。
石梦泉很是担心:“如果真的有变故,我们只有三千人,不会太冒险了么?”
“如果真的有强敌把赵临川的五万人都杀光了,我把剩下的伤病都带上,还不一样是送死?”玉旒云冷冷的,又像自言自语:“楚国的鼠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大军行进,走到快一半的时候,终于看到有传信兵踏着烂泥策马而来。玉旒云命令部队稍停,那传信兵就滚下了马,道:“将军,依阕关拿下了!”
“拿下了?”玉旒云看这传信兵模样狼狈,“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
“我军阵亡过半。”那传信兵道,“连赵将军也……也阵亡。”
“什么?”玉旒云一惊,不由提高了声音,眼中也射出了冷光,那传信兵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烂泥里,“赵临川死了?”虽然对这个只晓得蛮干的老将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他带了五万人追击楚国区区几千人到依阕关,却弄了个伤亡过半,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莫非依阕关有大量敌军?但若然如此,又是怎么最终把依阕拿下来的?
石梦泉见小兵被吓坏了,就出言抚慰道:“你不用惊慌,照实说,玉将军不会怪罪你的。”
“是……”那传信兵打着哆嗦,“赵将军率领我们来到依阕关,楚军龟缩在城里不出来。我们攻了一夜,也没有攻进去。不过天亮后没多久,城上了防守突然减弱了很多。我们以为是敌人支持不下去了,就打算登城,谁知道城楼上忽然来了个书生。”
“书生?”玉旒云皱眉。
“也不是书生。”传信兵道,“应该是楚军中书记官之类的文官。看起来很穷酸的样子,却大摇大摆地在城上同我们喊话。”
竟有这种事?樾军士兵听着都觉得万分奇怪,唯独玉旒云若有所思,仿佛想起了往事。“他喊什么话?”
“他……那书生先念了几句诗,然后就问赵将军有没有雅兴跟他一起到城楼上边饮酒边做几首边塞诗,什么‘无端惊落雁’的……”传信兵说道。
摆空城计吓人?石梦泉立刻就想到戏台上常有的故事:赵临川不至于上这个当吧?
传信兵接着说下去:“开始大家都有点拿不准,停止了攻击。那书生就在城楼上哈哈大笑,说风凉话,道:‘怎么,难道你们不敢么?难道你们怕我在城里有埋伏?’我们也怕了,就想看赵将军怎么定夺。”传信兵顿了顿,让自己的喘息稍稍平复下来,才道:“赵将军想了想,就道:‘老子不信你城里真能有伏兵。你们这些楚人就会玩这花样——空城计,只能骗岑广而已。老子这就上来跟你饮酒——不过老子不会作诗,只会杀人。’那书生听了,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道:‘哈哈,将军说错了。不是楚国人都爱摆空城计,是我程亦风喜欢摆空城计。十五年前在凉城和三、五歌姬寻欢作乐就把贵国平北大将军吓得不敢攻城的,就是区区不才在下。今天我又到城上来风花雪月了,将军觉得我这一次手里有兵没有?’”
兵不厌诈,石梦泉听到这番话不觉心中骇异,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原来对方还是个颇有来头的人物。不过,程亦风这个名字,却十分陌生啊!他看了一眼玉旒云,见后者神情古怪,惊中仿佛带喜,难以捉摸——朝夕相伴十五年,还很少有看不透对方想法的时候。
“继续说!”玉旒云命令。
“是。”传信兵道,“当时大家都想,没有人敢把空城计摆两次的,应该城里是真的有伏兵了。但是赵将军却以为敌人一定是虚张声势。这样对峙了一会儿,程亦风就在城楼上打呵欠,说:‘怎么样?商量好了没?究竟城中是只有我一个人呢,还是埋伏着精兵?不如你们自己进来看一看就知道了。’他说完,依阕关的城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