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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有人轻声冷笑,“药材难道一定可以救人吗?若是所有的病只消用药材便能治好,那这世上哪儿还会有人死呢?”
啊?端木槿的心中一震:这不是林枢的声音吗?他又回来了?莫非玉旈云也回来了?
便凑在门缝上望了望——外面只有林枢和罗满而已。罗满面色阴沉,眉头紧锁,尽是疲累之态。而林枢则带着轻蔑的神气,仿佛和对方多说一句都不耐烦:“罗总兵这样问我,莫非是因为端木姑娘伤势没见起色,你就觉得我林某人浪得虚名?”
“林大夫误会了。”罗满道,“在下只是有些担心而已。毕竟端木姑娘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端木槿心惊:可不知程亦风他们现在如何?
“大夫又不是神仙。”林枢道,“阎王爷要拿人的性命,我是没有办法的。而且,要是病人本身不想活,我也没办法阻止。当初我给石梦泉石将军治伤,后来又给内亲王看病,我都是这样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林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罗满皱眉。
“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林枢眯眼,“端木姑娘自从背叛内亲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想活了。”
“林大夫何出此言!”罗满道,“端木姑娘没有背叛内亲王。我已查过了,她当日并非不告而别,而是被人掳走,关押在地牢之中,冤枉她窃取机密,对她用尽酷刑。她好不容易才脱身来到楚国……”
“这我知道。”林枢道,“内亲王也知道。但是,当日端木姑娘之所以会被人掳走,不是因为她打算离开内亲王回到楚国为楚军效力吗?就算她在地牢中受了些皮肉之苦是遭了奸人陷害,她后来回到楚国,不是一直在为程亦风效力吗?攻破揽江的那一夜,她还和严八姐来行刺内亲王。这不是背叛是什么?她根本就已经是抱着一死的决心回到楚国来的。况且,罗总兵和端木姑娘结识也有一段日子,岂不知她满口都是救死扶伤的大道理?如今知道这道理行不通,她其实恨不得快点儿死了,免得被心中的矛盾煎熬。她哪儿还想和伤病继续搏斗下去?”
罗满怔了怔,显然是意识到林枢所言不假,面上浮现出几分沉痛之色,沉默了片刻,才道:“无论端木姑娘心中有何烦恼,我还是希望林大夫能全力医治她。她在江阳活人无数,我也只有如此报答她了。”
“这个自然!”林枢道,“我不是说了会‘尽人事,听天命’吗?内亲王命我前来,我自然尽忠职守。只不过,最后能不能救得活,可不是我林某人说了算。况且——”他顿了顿,瞥了罗满一眼:“真把端木姑娘救活了,罗总兵要如何处置她?”
“这……”罗满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莫非内亲王有什么指示?”
“内亲王没有直说。”林枢道,“咱们做奴才的,也不能去揣测她的心意。不过,内亲王既然让我来医治端木姑娘,显然还是爱才心切,不忍端木姑娘就这样死了。罗总兵若是有机会,当好好劝端木姑娘弃暗投明,为内亲王效力才是。”
“这个……”罗满朝房门的方向望了一眼,苦笑道,“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此时两军交战,端木姑娘的心里……”
他的话没说完,有个兵丁跑来说将领们等着他议事,他就和林枢道别,走过曲桥去了。而林枢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来推门。端木槿就在这时候“哗”地一下拉开了门:“林大哥……你……你怎么会回来?”
林枢怔了怔,迅速地回头望望,四围并无旁人,才跨进门来,扶起端木槿,又反手将门关上:“槿妹,快不要乱动,免得伤势反复。”
端木槿自从三天前地牢一别,就有满腹的话想要和林枢说。此刻终于见面,且中间又经历生死,她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水涌上眼眶:“林大哥……我……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枢扶她躺回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叹息了一声,道:“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萧荣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因告诉端木槿,那日玉旈云布署揽江的空城计,和小莫等商议如何拖延时间,等待罗满主力部队来到,以便将程亦风等人困死在揽江。后来却忽然传来楚军攻城的消息。小莫等人都大感惊讶,不信程亦风会有如此破釜沉舟的胆量——就不怕樾军烧毁粮草,让揽江的楚军和百姓都在战乱中饿死吗?玉旈云以为对方必然是虚张声势,决定静观其变。然而,消息一再传来,说楚军攻破北门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犹如强盗恶鬼,部下们感到程亦风是动了真格,眼见着情势越来越危急,便劝玉旈云赶紧撤退,避其锋芒。玉旈云也只好万分不甘地同意撤离。只是,以当时的形势看来,他们走出乔家大宅去,只怕还没有逃出城门,就遇上杀红了眼的楚军,那岂不麻烦?刘子飞的旧部沈副将即献计,要玉旈云藏身到乔家的密室中,等罗满主力来到,楚军必然抵挡不住,到时自然安全。然而小莫却反对,说严八姐等人早已知道玉旈云在乔家宅院,如果严加搜查,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让敌人抓?两人争执起来,被玉旈云喝住——她也觉得,自己堂堂樾国内亲王,从军以来,一直所向披靡,如果躲在地洞里,别说被敌人抓住,就算能够安然脱身,也是奇耻大辱。所以她决定突围而出。乌昙自然拍胸脯保证,敌人休想伤她一根头发。林枢见状,暗暗心焦,不愿放弃这个除掉玉旈云的大好机会,便奉上那有毒的汤药,只希望玉旈云喝了之后立刻倒下,落入楚军之手。谁料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短打汉子跑来——看其打扮,好像是个普通楚国民夫,但他却出示信物,原来是玉旈云安插在楚国的细作!他给玉旈云带来消息,说程亦风决定采用焦土战术,毁掉揽江和周边的乡村,但是他们会竭力阻止,并且已经安排好玉旈云的撤退路线。玉旈云听闻,拊掌称赞,决定依计行事。林枢则暗叫不妙:细作如此奸诈,楚军岂不大大吃亏?于是,在撤退的一片混乱之中,他悄悄留下,打算破坏细作的计划。这便正好撞到端木槿被萧荣暗算。他好不容易才避开萧荣及其手下,救了端木槿。而当时已没有时间去报讯给楚军,亦不能放火烧了乔家大宅以破坏萧荣的诡计,他唯有留下暗语,希望端木槿能够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程亦风。
“我追上玉旈云之后,心里总放不下你。”林枢道,“萧荣那一刀虽不及要害,但也很严重。我虽然知道,无论你是被程亦风的部下救走,还是落在罗满的手上,他们都不会伤害你,但我就是担心你的伤势。我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再回头去——否则难免引起玉旈云的怀疑。不过,好在没多久,罗满大军占领揽江城,他亲自把玉旈云迎来回来,我才得以再见到你……槿妹,你受委屈了!”
端木槿摇摇头,虽然经历了许多的痛苦,她庆幸自己还活着。“那玉旈云现在也在揽江城了?”她问林枢,“她下一步是什么计划?咱们得设法传信给程大人才是!”
“玉旈云已经离开揽江了。”林枢道,“她下一步的行动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有罗满和小莫他们才晓得吧。我猜她和翼王密谋了什么事……是那个郭罡给她出谋划策。我只听她和罗满议事的时候说什么‘大青河河口的防线既然已经突破,就该速速按原计划与翼王西行’。至于西行去何处,又做些什么,就没有听到了。”
西行?端木槿皱起眉头:疑难杂症难不倒她,可是说起权谋与战策,她根本及不上玉旈云分毫。揽江这里已经杀得血流成河,樾军如此孤军深入,势必引发周围楚军部队的围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玉旈云却“西行”?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若如此,哪一边是虚,哪一边是实?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猜林枢也是如此。她唯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得将这消息告诉程大人。林大哥,咱们一起逃出去吧!”
“你现在的身子要怎么逃出去?”林枢道,“再说,咱们若是一起消失,罗满必然会起疑。我想,我可以找个借口,说要采一些特殊的草药,罗满应该不会阻拦我——关乎你的生死,他很在意。”
最后这句话说的颇有深意。虽然身在敌营,前途未卜,端木槿还是忍不住瞥了林枢一眼,看他神色温和中带着一丝笑意,正好像当年某一天,他向她说起那个暗中仰慕她的师兄游德信。她不由红了脸:罗满的确对她照顾有加,在惠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