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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并不生气,哈哈大笑道:“这怎么叫做强盗习性呢?我看应该叫……自强不息?最坏也应该是‘不知足’。人要是知足,岂有今日?只怕还在茹毛饮血哩!大人在楚国这么多年,看多了官场黑暗朝廷无能,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就是因为楚人富贵久了,不思进取,天下分明没有一统,却不去消灭敌手,只顾着自己享乐——不,不该说楚人不思进取,应该说是楚国的每一个人都只为自己进取,却不为社稷着想,以至于落到今日这部田地,城池被站,百姓流离失所,连程大人你都不得不选择为国殉节——程大人,这样做值得吗?你只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既然百姓投降我樾国一样可以安居乐业,你为何不放下执念,也效忠樾国呢?那时,你不就可以继续为这些百姓谋福利吗?”
程亦风怔了怔——小莫的这番话,他还真没办法反驳。不过反正他也没有必要在此时此地辩明是非,只不过是吸引敌人的注意,拖延时间而已。于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不过我程某人就是这样又臭又硬的脾气。让我变节,那是万万不能的。待我亲眼看见这些百姓平安入城,我就可以一无挂虑地赴死了。”
“是吗?”小莫的神情忽然一变,“既然程大人一心赴死,何必等到百姓安然进城?不如此刻你先自行了断,然后我再打开城门。”
程亦风万没料到他会有如此要求,不由一愣。旁边的民夫也惊怒道:“狗贼你说什么?”
“怎么,我这要求有何不妥?”小莫似笑非笑道,“程大人反正不想活了,早死晚死有何分别?难道程大人还怕自己死了之后我就食言,把你们都杀了不成?若我真想杀你们,又何必等到他死?直接在这里大开杀戒便可。”
“狗贼!”许多民夫被激得跳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斥骂小莫。
小莫却毫不在乎,反而仰天大笑:“诸位这么激动,想是不愿意程大人自裁了?那你们不如一齐劝程大人弃暗投明,做我大樾国的臣民,如何?”
“做你的春秋大梦!”下面的人骂得更凶了。
小莫便笑得更大声:“你们如此舍不得程大人,可见他是个万人爱戴的好官。说实话,他当真愿意投降,我还不敢接受呢!万一日后他反悔了,登高一呼,要你们造反起义,你们还不立刻响应吗?所以,程大人虽然昔日对我有恩,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治世栋梁,我还是觉得他死了我比较放心。”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扫视众人,继而笑道:“又或者,你们只是诈降,想骗我开城门,让你们进来作乱——那我就更要除掉程亦风,才能使你们群龙无首。”
“狗贼忒也阴毒!”民夫们骂道,“今日就跟你们拼了!非把你们打个稀巴烂不可!”
“就凭你们?”小莫笑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和我大樾国士兵对阵?你们岂不知内亲王麾下乃是我樾国最骁勇善战的兵士吗?”
“什么骁勇善战?还不是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民夫骂,“有本事就出来跟我们拼了!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城里连一百人没没有——要投降的应该是你们!”
“莫大人,这……”沈副将担心地望了望小莫。而小莫则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警告他不要一惊一乍,被人看出虚实。这一切,又被程亦风瞧着眼中,即示意民夫们稍稍安静下来,自己上前道:“小莫,你也不必继续演戏了。虽然你们樾国的细作神通广大,有飞天遁地的功夫,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混入我国作乱,但是,让一支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我军防线,占领我揽江城,我想你们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我要你开城,你迟迟不肯,可见眼下城中樾国士兵的人数并不多,根本就不是我这三千民夫的对手。就算你们此时还可以关城死守,少时,揽江大营的军队杀到,你们还有何便宜可占?我劝你们速速弃械投降,待日后楚樾议和,我自然把你交还对岸。如何?”
“没错!快投降!”民夫们也跟着鼓噪。
小莫皱起眉头,和沈副将互望一眼,显得甚是恼火且烦躁,又低声交谈了几句。程亦风猜测,他们大概是在商议对策。不过他并不在乎到底敌人打算如何应对,只需要争取足够的时间,让白羽音能够从西门打进城去就好。想着,就回头望了白羽音等人藏身的山丘——从这里并看不见,不知他们准备好兵器向西进发了没有?
程亦风想,樾军居高临下,视野可比自己开阔,楚人有何动静,他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若是让小莫瞧出破绽,洞悉了自己的计划,那可就要多费一番周章。无论如何,要扰乱敌人才行!于是,他又向城上高声道:“怎么样,小莫?你知道我程某人向来信守诺言。你将揽江城交还于我,我必将你交还你主公,不会移送刑部,追究你在凉城所犯下的罪行。如果你一意孤行,待冷将军率兵前来,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
“笑话!”小莫道,“我乃堂堂大樾国武将,轮得到你来保证我的安全?你说我城中无人,只是虚张声势?那你就攻城试试,看我城里到底有多少士兵。”
“攻就攻,难道还怕了你?”民夫嚷嚷。又有人对程亦风道:“程大人,他们这样唧唧歪歪的,只会耍嘴皮子,一定是空城计了。我们就从这里冲上去算了,免得绕去西门那么麻烦。”旁边的人也附和:“不错,反正方才也扎了梯子,做了弹弓,他们就算有弓箭,但咱们人多,他们射都来不及。待咱们上城去一人一口涂抹,也把樾寇淹死了。”
“正面攻击,太过危险!”程亦风劝说。不过民夫们却群情激愤,有几个竟然趁着城上樾军不备,一举冲入城门洞,开始奋力向那厚重的门板撞了过去。旁人受到鼓舞,也跟着一路呐喊,朝城下冲。城上的樾军大声呵斥,却没有丝毫阻吓的功效,弯弓搭箭,亦不知道射谁才好。几乎眨眼的功夫,程亦风带来的那三百人已经全数涌到城门洞附近,樾军想要放箭,但那角度太刁钻,根本无能为力。
此时,白羽音所带领大大队人马才刚刚从山坳中出来,正要悄悄向西移动,却看到这边的发生骚乱,不知何事。便有些人脱离队伍,朝这边跑来要看个究竟。白羽音从未有过带领兵队的经验,遇到这情况,也不知是派人去探听消息好,还是继续前进。举目眺望,只见城下乱做一团,心道:不会是樾军对楚人不利了吧?那区区三百人怎能保护得程亦风的周全?当下一跺脚,道:“你们且等着,我先去瞧瞧!”便丢下民夫,向城门疾奔而来。
她快要到近前的时候,才见到大群民夫们都挤在城门洞里,用蛮力推撞门板。程亦风则站在距离城门几丈远的地方,身边只有十来个人。
“莫不是他改变主意,要从这里攻城?”白羽音心中嘀咕——那怎么也不派人和自己说一声?
正要上前去埋怨,却见城上飞出一支羽箭来,直向程亦风杀了过去。她不由心下大骇,呼道:“程大人!小心!”同时,也提气急纵上前,拉住程亦风的胳膊,两人就地一滚,躲开了那致命的攻击。
“这就叫擒贼先擒王。”城上有人说道,“你们连这点兵法都不懂,还出来打什么仗?”
白羽音抬头望,便见到一个清秀的少年持弓站在城头,穿的是便装,面色苍白甚至有几分病容,不过眉眼之间尽是冷峻的杀气,竟比旁边全副铠甲的兵士还让人不寒而栗。小莫和沈副将被训斥了,却半句也不敢反驳,可见此人在军中地位非凡。她皱皱眉头,扶起程亦风,又拍拍身上的泥土,冷笑道:“什么擒贼先擒王?占领别人的地方,还好意思说人家是贼吗?”
“这是什么人?”持弓少年侧头去问小莫。
白羽音看小莫低声回答,自己心中就得意万分——也好叫敌人知道,她是金枝玉叶,也是巾帼英雄。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边的程亦风喃喃道:“玉旈云……竟然是玉旈云?”
白羽音一愕:“什么?”
她并没有见过玉旈云。程亦风却已有过数面之缘——不仅在落雁谷命悬一线的战场上,还曾经在凉城闹市的酒楼里——那时,玉旈云也像现在这样,穿着便装,仿佛一个寻常的富家子弟。只不过当时,陪在她身边的是石梦泉,此刻换成了乌昙。
白羽音也看到乌昙了,从玉旈云的手中接过弓,自己拿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只等号令,就发射出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