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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那句话的一刻,她不觉得高兴,有种淡淡的失落与悲伤,还不到落泪的程度,又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情,是一种想哭却哭不出的感觉。
她很希望听到这样的话,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
这不矛盾,因为她是一个人。具有感性的一面,也有理性的一面。
对唐方,她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不了解,或者说只是流于斯坦贝尔等人对他的形容。
另一方面,她知道克纳尔公爵领现在面临着什么样的难题,整个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又是怎样一种局势。
她继承的公爵之位既不是财富,也不是荣耀。而是一个沉重的包袱,足以把她压的粉身碎骨。虽然有斯坦贝尔克莱斯顿等人搀扶,但是凭他们的力量远远不够。
唐方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她必须以自己为代价,把克纳尔公爵领绑上“晨星铸造”的战车。因为她,还有克莱斯顿斯坦贝尔等人所图谋的,不仅仅是度过眼前难关,以后的改革平衡征讨制约……都需要借助唐方的力量。
只有成为他的妻子,或者说未婚妻,才名正言顺。
斯坦贝尔克莱斯顿等人都是武将,其实在图兰克斯联合王国这样的体制下。所谓的武将,或多或少都带着“政客”属性。
既然带着“政客”属性,自然习惯用政客的方式去解决非军事问题。
艾琳娜是一个少女,因为责任与出身,以及大家的期望,便要牺牲自己的人生,背负起这样的政治婚姻。
非常残酷,又无可奈何。
她很聪明,更比同龄人成熟,虽然面对唐方斯坦贝尔这个级别的人物依然很稚嫩。却还是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学着去接受,去适应这种残酷。
既然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哪怕流着泪。也要走下去。
她很了不起,就像她的父亲那样。
………………
把一颗干净的珍珠丢入肮脏的下水道,它还会干净吗?
唐方走的很慢,皮靴踏在走廊光可鉴人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唐林从后面追上来,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要娶她?”
唐方说道:“看到他们的努力与牺牲。我很惭愧。你不觉得他们与格兰特克蕾雅那些人很像?虽然出身不一样,眼睛里的光芒却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政治会毁了她。”
“唉。”他长叹一声,说道:“我说了,我很惭愧。”
追根溯源,艾琳娜是被他拉下水,如果没有当初一席话,斯坦贝尔与克莱斯顿又怎么会把继承权的念头打到女孩儿头上。
当他看到她眼眸深处那片像水洗过一样的碧空,便开始后悔。
他真的不应该把这样一个干净的女孩儿卷入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政治风暴。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艾琳娜答应继承公爵之位,甘当他手中一枚棋子。
如今女孩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请求,于情,他不忍心伤害她的感情,于理,他对她怀有愧疚,应当给予补偿。
他只能答应下来。
所以说,巴菲尔的感情牌打得实在漂亮。
斯坦贝尔与克莱斯顿游说那么久都以失败告终,而艾琳娜以巨大勇气战胜羞怯的一句话,却让他无路可退。
唐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娶她,克蕾雅与芙蕾雅怎么办?”
通向“座天使号”所在密封港的道路很冷清,连走廊的光芒都有些昏暗不清。
唐方沉默了好久,直至“座天使号”遥遥在望,才呼出一口闷气,说道:“我不会娶她。”
“那你为什么答应她?”
“我只是说等她长大,等她懂事。只是在我看来,她长大还远,懂事更远。”
唐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哥,你这样玩文字游戏真的好么?”
他抓住面前扶手,望着几乎占据整个港湾的庞然大物:“其实斯坦贝尔那些人要的只是一个连接晨星铸造与克纳尔公爵领的纽带,当康格里夫的所有政治抱负实现,我娶或不娶艾琳娜,已经没有区别。”
“相信那时候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唐林望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说道:“大哥,辛苦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从来不会像你一样想那么多,好像……以前的你也不会,但是从前线回来,你变了好多,我知道。这样的改变一部分因为经历,但更多的是迫于无奈。”
“现在,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而我
。却不能帮你分担些什么。”
他欣慰地笑笑,说道:“唐林,你真的长大了。”
说完,忽然露出一脸玩味的笑容:“你可以的,可以帮我分担些事情。”
“哥。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唐林拍着胸脯说道。
“去勾搭艾琳娜……她很不错。”
“这就是座天使号?果然比晨星号宽敞。”唐林好像没有听见。
“何止宽敞,它根本就是一座小型空间站。”唐方笑了笑,没有多言,迈步走向连接通道:“走吧,上船,让他们带你参观一下咱们的新旗舰。”
唐林说道:“嗯,一下船就同去观景舱了,我还没去见白浩罗伊他们。”
………………
唐方与唐林回到“座天使号”,艾琳娜被克莱斯顿引去一间卧房休息。
斯坦贝尔赶去指挥中心安顿相关事宜。会谈过程中一直不曾说话的巴菲尔没有立即赶回“艾蒂亚”,而是来到军港一处景观区。
有人工开凿的潺潺溪泉,也有成荫的绿竹,天空是不耀眼的虚拟太阳,照亮这座钢铁城市中唯一的绿地。
时值深夜,景观区显得有些冷清,植物们伸展枝叶,随着中央空调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摆。
靠近喷泉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桂树不怎么浓密的叶在她的肩头与侧脸洒下一片斑驳光影。
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黑色近视镜,放到右手边一本书籍扉页。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八个字在镜光下变得有些散乱。像午后时分树梢沉淀的阳光。
“坐吧。”
巴菲尔坐在她左侧,望着对面一株夹竹桃鲜艳却有毒的花蕊怔怔出神。
“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
“……”
然后是一阵沉默。
风继续吹,送来花香与湿意。
“你这样做真的好吗?”巴菲尔干净的脸上露出几许疲态,不只是年事已高。不胜长夜煎熬,还是因为政务繁重,身心劳顿。
凯莉尼亚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说道:“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唐方,他过于感性,这样不好。”
不错。让艾琳娜当面求婚的策略并非源自巴菲尔,而是她。
“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
她没有立刻作答,抬头扫过观景区半空漂浮的小岛,看流水淌成一条条银线,落在下面的清池飞溅起晶莹的水花。
那些湿气折射着来自虚拟太阳的光辉,扩散出支离破碎的彩虹。
“不用谢,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巴菲尔无奈苦笑:“要不要这么冷淡?”
“我早该死了的。”她平静的看着水升水落,然后摔的粉粹,有忧伤涌上眉梢:“只是还有些心愿未了。”
“我忽然很羡慕哈林顿。”
“哈……林……顿……”她轻声念叨那个人的名字,忧伤如潮水一样漫在脸上。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言,想了想,转移话题道:“他真的很幸运,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
这句话里的“他”,不是哈林顿哈里斯,是唐方。
凯莉尼亚苦笑着摇摇头:“这何尝不是我的幸运,不……我们的幸运。”
“是啊。”巴菲尔揉揉微寒的老腿,抬头仰望天空,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说道:“老公爵可以瞑目了。”
她拿起右手边的近视镜,将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抱在怀里,起身往观景区入口走去。
“这里湿气太重,对你的身体不好。”
巴菲尔没有动,依旧仰望天空那几朵虚构的云团,好像康格里夫在对他微笑。
他是老公爵最倚重的人,也是最信赖的人,同样是最好的朋友战友,还有……酒友。
凯莉尼亚踏着通向侧门的青石小径,消失在青竹掩映的地方。
虽然登上“晨星号”不久,她却已经是最了解唐方性格的几个人之一。
她知道他不可能答应克莱斯顿的提议,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