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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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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删减,夏亦雪是始终不曾被删减的一个,她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章如月以为是那个不懂礼貌的服务员,又要吼,但当她移眼看时,不觉愣了。
  “怎么?你怎么来了?”
  见是夏亦雪,章如月很是吃了一惊。虽然这忐忑不安的半个月里,心中把夏亦雪的名字当作算盘子,拨了一遍又一遍。
  夏亦雪笑了。双手展开,成拥抱的弧度,又像一个括号,要把章如月括进去,章如月笑着躲开了。
  夏亦雪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有一双手术刀一样厉害的眼睛。她能用眼睛切开男人,也能用眼睛切开女人。也难怪,她是学中文出身的,解剖灵魂是她的专业。当章如月与程家卿卿卿我我,双方都尚未离婚就打得火热时,当章如月把她与程家卿的秘密告诉夏亦雪时,夏亦雪直言不讳地告诫章如月不要走上歧路,导致一步错了,全盘皆输。她还说,据专家分析,多数外遇是为了维护婚姻的负面努力。外遇,是对无效婚姻的一种迅速遮掩,过于匆忙的遮掩,既不冷静,也不理智,就像一个赤裸在冰天雪地中的人,是不会去选择衣服的,一堆稻草就会令他欣喜若狂,她希望章如月中止与程家卿的不洁关系。可是程章两人的关系就像下坡的车轮,不可阻挡,径直向婚姻奔去。婚礼那天,章如月请了夏亦雪做伴娘,夏亦雪对她的再嫁表示惋惜,她对新郎的评价是:一蟹不如一蟹。
  章如月并没有因为拒听夏亦雪的忠告而后悔,即使处在这不详的环境里。
  “你瘦了。”
  夏亦雪亲昵地拍了拍章如月原本凝脂也似的,现已憔悴病黄的脸蛋,以挑起章如月的兴奋。
  “你不是来劝降的吧?”
  这话就像变了质的酒,摆在友谊的宴席上;不是够不够档次的问题,而且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然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骑一匹快马,胸口放一封劝降书,你看我像吗?”
  夏亦雪毫不介意,眼睛里有一种怜悯的光。她凝视着章如月,就像看着一只迷途中的羔羊。
  “我看不像,劝降的人都是贼头贼脑的。咦,你紧看着我的脸干什么?难道上面真写了苦难两个字?”
  章如月挽着夏亦雪一齐坐下。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很难,对吧。”
  夏亦雪和章如月坐在一起,就像一片绿叶反挨着一片黄叶。
  章如月故作轻松地笑道:
  “想他的时候,就把沙发当作他,把沙发的扶手当作他的手臂。”
  话未说完,泪却无声地滚落下来。章如月的拇指和食指呈人型,叉在眼角边,秀颀的食指趁势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噢,别哭了,别笑了。——如果你想哭,想哭就哭个痛快吧。”
  夏亦雪对章如月说。
  夏亦雪这么一说,章如月反倒不哭了。
  “你不知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如果我人精明一些,事情就不至于这样。”
  “这不能怪你。”
  “我本可以劝劝他的,但是能怪我们吗?我们又没有把手伸得长长的,是那些人自愿上门的。你不知道,几乎每天晚上,来的人就像苍蝇一样,飞出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有时候我想,被这苍蝇一样的人包围着的,也不是好东西,不是臭了的,就是馊了的,老程不是个好东西,我也不是。“
  “可是,谁能坐怀不乱呢?程家卿像那样的人吗?”
  说到坐怀不乱,章如月脸一红,她辩驳道:“可老程也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啊,他只是想使我们的晚年有一个好的保障。”
  “有退休金,晚年不就有保障了。说到底,你们还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心里面不甘平淡。”
  “是啊,错就错在一念之差埃如果老程不去安宁那个该死的地方,事情不会这么糟。谁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鬼迷心窍来着,听说有一个机会,他就不管不顾,赴汤蹈火似地就要去。去了,当了县长又当书记,一当书记就不顺,又是倒房,又是洪水,又是闹事,又是打啊斗的,又是砍啊杀的,天灾人祸,好像都冲着他来了。”
  “你知道程家卿在安宁都做了些什么?”
  “老程的公事,我是向来不问的。他一天到晚忙得像个转来转去的陀螺,但除了经济上的问题,他是不会有其它问题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他如果是个在政治上有野心的人,当初他就不会抛下值钱的乌纱帽来娶我。他是不服这口气,凭什么把他的书记撸下来,他又不是没有能耐。他是那里摔下那里爬起,硬要拉开架式给别人看,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他要争气,偏偏老天不帮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什么办法呢?”
  “做官多是逢场作戏,锣鼓一敲,就得上常太平无事时,你调脂弄粉,也是本事。
  江山社稷难保了,你提刀上沙场也是无能——有时候也靠运气,但是程家卿不属于这样的官员。他能迅速重新崛起,这样的美事几人能有,你能说他的运气不好——这不是运气的问题。“
  “求求你别提这个,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有时我不吃不喝,弄得饥肠辘辘的,反倒没有想他难受。我不敢想他,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略微想想吧,可是一想就控制不祝唔,我承认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女人,谁叫我是一个好心肠的女人呢。”
  “哼!好一个好心肠的女人!你就不为自己想想,你别整天程家卿程家卿的,他不是你的支柱。”
  “不,他是我的支柱。”
  “你错了,谁都不是另一个人的支柱,男人也不是女人的支柱,你是独立的。有几次,我想打电话给你,把这个告诉你。我见你爱得太投入,况且你的身份也不同了,就作罢了。”
  章如月苦笑了一下,“我还有什么身份可言,跟老程结了婚,我就落了个千夫所指的下场,成了滑稽戏中的一个人物。在人们眼里,我连潘金莲都不如。潘金莲害的只是一个男人,而且一害就害死了,死了的人哪来的痛苦?而我却一下害了两个,而且都是害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害得一个男人抬不起头,无立身之地;害得另一个男人降了职,威风扫地。”
  “这是别人的不是,我没错。爱上一个值得爱的人没有错,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才是错的——你的错在这里。”
  “你是说老程不值得我爱?”
  “我不敢肯定。凭我的直觉,程家卿不是爱德华八世。”
  “你还是说老程不值得我爱吗?不,恰恰相反,老程是值得我爱的,而我配不配爱他我还得想想。你想想,放下与自己生命等重的政治生命,举起一个也许只能在客厅里做做装饰的女人,这需不需要勇气——难道你敢说这只是他一时的头脑发热?”
  “我承认他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但你要知道,中国古代生了男孩就要在门口挂一张弓,因此,中国的男人便有一个错觉,以为男人就是一张弓,是一张能射很多箭的弓,如果他不能射很多箭,他就不是好弓。把妻子也搂在怀里,把小蜜也搂在怀里,甚至把娼女也搂在怀里,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胸怀多么宽广。我不敢说,这是中国全部男人的梦境,但至少是中国一部分男人的梦想。”
  “你说的这种男人只是少数,老程不是这种男人。”
  “你且记着,在爱情上,男人只是杂牌军,女人才是正规军。”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老程爱我有多深,我就要爱他有多深。”
  “爱是看不见的,爱得多深,只有相爱的双方才能体会到。你们对对方的爱,只有你们知道。我该走了,你要想开一些。记住一句话,湖深爱养鱼。”
  “谢谢你来看我,换了别人就不来了。”
  “你要知道,我是夏亦雪埃还记得我们爱唱的那首歌么?”
  “记得。《我会在我旅行的日子想你》。”
  章如月轻轻地哼了起来:
  双飞的翅膀搭在一起也会累
  不如让一支红烛陪我流泪
  我会在我旅行的日子想你
  我的起点终点都在你怀里……
  夏亦雪是与歌声一道离开的。
  友人告辞,歌声杳然,章如月怅然若失地坐下。夏亦雪送来的桔子闪耀着友情的光泽,让章如月深感寂寞和惆怅。
  与夏亦雪的见面,不知是喜是忧。几天以后,章如月莫名其妙的疯了。
  也许是苦闷,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因为对荒诞命运的荒诞反抗,也许是因为困惑的情感得不到及时的疏导,疯狂使得章如月面目全非。
  当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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