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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神拳威力虽大,但樊荣初学乍练,那还发挥得出威力,可说一成也不到。
周洛已练到了火侯,自是一招一式皆了如指掌,是以他虽不还手,但在神拳近身之时,巳本能地趋避了。
樊荣神拳使完,忽然呵呵笑道:“师弟,果然你心口如一,愚兄这才放心了。”
周洛正惶恐惊骇间,闻言更是一怔,说不出话来。
樊荣继道:“师弟,我这是试试你,怕你在危机之时,忘了誓言,一旦你施出护法神拳,违了本门戒律,那时愚兄再也救你不得了。”
周洛才知大师兄是在试他,一面拭去了额上冷汗。可怜他本是满面血污,这一抹,抹在手上的,哪还是汗,心道:
“我说啊,师兄怎么会对我突下毒手,原来这是他爱护之意,但适才要不是巧巧踩在树上,又无巧不巧地荡来那根葛藤,我现下怕不粉身碎骨了。”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但忙上前揖谢,道:“师兄放心,小弟怎敢忘记。”
樊荣道:“这就是了。”周洛随即请他指引出山之路。
樊荣却笑:“师弟,这里崖高百仞,哪有道路,适才不过是我苦心相试罢了。不瞒师弟说,你此时出山,不怕师伯又将你擒获么?师伯已是功参造化,昨晚你一走,只怕他早巳在左近搜寻了,你想,这里便是有路,你能出去么?”
周洛道:“师兄,那末怎好?”
樊荣道: “师弟放心,我引你来此,正是为了救你,此间极其隐密,师伯更不会料到你会躲入这绝境来,只要在此躲上一日夜,待师伯师妹寻你不获,回山去了,那时你再原路下山,不是就万无一失了么?”
周洛好生感激,师兄为他竞想得这么周到,忙又叩谢。
樊荣道:“天快亮了,愚兄也不便撞见师伯师妹,师弟你多多保重。”说罢,急忙忙去了。
周洛立刻想找个藏身之处,但这后山连树木也无,遍是光秃秃的乱石,竟找不到个隐身之处。忽然想起崖壁上他踩断的树木,心想那树根必然还在,我何不用那葛藤荡去藏身。
心念一动,忙奔到崖边一看,只见那根巨藤生在崖下两三丈的崖隙之中,更见那断树原来是株古松,约有碗口大小,尚有数尺留在崖上,松根处,藤萝甚密。
周洛更不怠慢,忙施展壁虎功,滑下三丈,抓住巨藤,再下溜四五丈,这才猛地一蹬崖壁,向松根荡去!
周洛到了那断树之上,不敢放下巨藤,将它系在一横枝之上,才向身后一看,这一看,不由一喜,敢情那崖壁之上,有两三尺宽一条崖缝,那古松即是生在崖缝之中,先前因崖缝外面有藤萝掩住,是以未曾发觉。
真个是再好也没有的藏身之处,周洛一头钻进,只见树根盘曲,塞满了崖缝,躺在上面,舒服已极。
他数日来恸伤危苦,何曾合过眼,现下有这么个所在,又兼心中稍宽,立觉四肢百骸,皆已松懈了一般,动也不想动一下了。
哪知他忽然想到师妹丁蕙兰,她不是被大师兄点了穴道,仍躺在那林中么?现今大师兄已返括苍……
他一纵而起,竟忘了他藏身在此,是为躲避师妹的追踪,忘了自身的危险,立即解下巨藤,荡上崖头,发脚狂奔。
要知周洛与丁蕙兰本是一双情侣,又兼恩师只有她这么一个骨肉,他怎不冒死救她,别说点穴过久,她不死也会成了残废,而山野之地,岂无野兽出没。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十多里地,自是一会便到,这时天色已明,但好大的雾,白茫茫,看不出数丈远去。
他奔入林中,听得水声盈耳,估量该到了,才将脚步放慢,忽听丁蕙兰的声音道:
“别碰我,你……”
周洛一怔!这是谁解了她的穴道,心里一松,想拭去额上的汗,可怜他身上巳无一块完整的衣衫,整整一只右袖,早被丁蕙兰的鞭子昨晚卡落了,只能用手掌一抹,那知抹了一手的血,也才觉出痛来,不只脸上头上,而是浑身都痛,心知是适才一阵狂奔,他身上的鞭伤,何止百十处,已有多半又迸裂了,是以他抹在掌上的,是污黑的血块,也有鲜血,但他全不放在心上,忙隐住身形,凝神而听。
只听一人笑嘻嘻地说道:“师妹,我好心来救你,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被点穴已久,要不推拿,怎能立即复原。”
周洛一面听,一面想,心想:“这不是大师兄么,是了,大师兄必是也想到师妹的穴道未解,故尔折回来了。”
却听丁蕙兰怒道:“呸,你好心,为甚不一来即解了我的穴道,浑身上下被你摸……摸了半天,呸!”
那樊荣虽叫起屈来,但声调中难掩笑意,道:“师妹,你冤枉我啦,你穴道被点太久,要不将你的浑身血脉先活了怎行?”周洛慢慢挨近,他心中想多看师妹几眼,今日能逃得性命,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她了。闻言,心道:“大师兄说得不错,穴道被点太久,便被解开,重的也会成了残废,只不知师妹被点的是什么穴。”
丁蕙兰却已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期门穴便被点上十个时辰也不要紧,我点穴功虽然不及你,但你休想能骗得了我,你,你分明是轻薄我。”
她越说越有气,周洛也走近了,躲在树后一看,只见丁蕙兰在地上,满面怒容,面前站着大师兄樊荣,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
只听他说道:“瞧你生这大的气,就算被师哥摸摸,有何紧要?难道你不知师哥我爱你么?而且那小子已是你的杀父仇人,难道你还想嫁他?”
周洛象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底,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丁蕙兰怒道:“谁说我还嫁他,再要找到他,我不管师伯如何吩咐,立即将他劈成两截。”
樊荣嘻嘻笑道:“是啊,你不能嫁他了,师哥我论人品武功,不在那小子之下,你又知师哥我一直爱得你发狂,我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你早迟也要嫁给我的,那么师哥我爱抚爱抚你,有何紧要?”
周洛是个心性淳厚的少年,他对樊荣感激在心,虽觉这阵他言态大异往常,却未往坏处想。
他心中凄楚,想道:“师兄这话不错,今生我不能与师妹同成连理了,她与师兄结合,不但继承了师门武功,也接续了师傅香烟,当真是再好不过的。”
忽听丁蕙兰怒着啐了一口,道:“我就知你不安好心,你别作梦,我……我一世也不嫁人。”她忽然哭了,两手捧着脸,哭得好伤心。
周洛大是感动,也不禁泫然而涕,心道:
“师妹啊,师妹,你虽对我情深似海,但怎能一世也不嫁人,只看师兄对我友爱之情,他实是个好人,且他不过才三十来岁,年龄也不算大,武功又已得了师傅十之七八。”
他泪眼模糊中,只见樊荣已走到她身侧,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
“师妹,别哭了,现在先不淡这些。”
丁蕙兰必是想到她爹的惨死,想到情郎竟成了她杀父的仇人,恸哭起来,就不可遏止,两肩抽动更厉害了,那眼泪从她手指中,似泉水般涌出。
一个伤心的姑娘,自是不会拒绝人家的安慰,也许她根本就未觉出樊荣抚着她的秀发,他的手渐渐滑下去了,轻轻搂住她的香肩。
周洛不愿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即悄悄退出了树林,这才发觉,旭日已升起老高了,心下一惊,忙赶回那崖上,心想师兄说得不错,我无论如何要躲过今天,师伯这时未返,待会也必会回来的,别撞见了他才好。
幸喜一路无阻,他再由那巨藤荡回断松上,钻入崖缝,思前想后,不由大哭一场,只是不敢出声,哭得倦了,竟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被呼唤之声惊醒,侧耳一听,又听得上面唤了两声师弟。
周洛巳听出是他大师兄的声音,一怔,心想:
“师兄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有何吩咐么?”
他待要爬起身来,那知他四肢百骸有如解体了—般,才要应声,忽听丁蕙兰的声音,说道;“莫非他藏在这崖下么?”
她显然正在头顶崖上,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来,周洛哪敢应声,只听樊荣道:
“这崖壁立陡峭,那能藏得了人,莫非那小子逃走了?”
便听丁蕙兰哼了一声,说道:
“我就知你不安好心,他既然脱逃,哪会不远走高飞,怎倒会藏在这里?”
樊荣说道:
“师妹,你别大声嚷嚷,他要仍藏在这崖上,所出你的声音,哪还敢出来。”
山风甚大,他说话声音不大,几乎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