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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绿衣人冷冷道:“令二弟身死,有你们两个同门为他悲戚,不知你俩死了,又有谁会来洒泪一哭?”
口气甚是冷漠无情,虽只淡淡一言两语,却马上使得周遭气氛变得紧张阴沉起来——林景迈并非未见过世面之辈,哪会听不出其中含意,他寻思一下,便知今日之局绝难善了,当下道:“反正咱等己抱有必死之心,足下尽管动手罢,但在动手之前,林某有一事相询——”
那绿衣人道:“你问,不过问完事情之后,纵然得释心中疑团,也是死路一条,这又有何分别?依我瞧,你还是不问也罢。”
林景迈道:“问当然要问的,至于死路生路,林某只有顺着老天爷的安排去走——”
他回答得如此磊落,一旁的“司马道无”不觉暗赞了一声。
林景迈复道:“足下可不可以明告,何以欲做此赶尽杀绝的冷酷行为?”
那绿衣人略一沉吟,道:“适才你们崆峒师弟三人,曾瞧到篷车里香川圣女的面容话至中途,他身后一名魁梧汉子突然插嘴道:“时刻无多,咱们尽速将他俩解决便了,何须多费唇舌解释此事,在此穷泡磨菇?”此言一出,其余五人登时蠢蠢欲动,个个露出凌厉杀机,举步朝林景迈及梅尚林环抄迫近。
林景迈敞声喝道:“且慢!”
那魁梧汉子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林景迈道:“林某师兄弟不过素仰香川圣女风华绝代,是以才动了一瞻圣女风采之念,而且武林中见过她容貌的大有人在,岂有……”
魁梧汉子不耐打断道:“废话连篇!你可知咱们八人一路远远跟随在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后头,遇有瞧见圣女容貌之人,咱们继后就将他送上西大极乐,这一路下来,在咱们手底下获得超生的,少说也有数十人之伙了!”
语歇,复行迈步逼前,林景迈及梅尚林情知这一战在所不免,遂相继解下腰间佩剑,凝神以待。
那绿衣人右手有意无意当胸举起,五指搭在左腕之上,掌势移动间,隐隐罩住梅尚林前胸、双肋、喉头十二处穴道。
梅尚林骇然一呼,在他的经历中从未有过一个照面就被敌人罩住穴道,何况自己长剑犹未出手。虽说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致为敌所乘,但那绿衣人武功之诡异,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双目四转,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空隙得以出剑反击,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霎时他面色由灰而白,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林景迈敢情瞧出他情状有异,低声问道:“三弟,你怎么啦?”
他去不知梅尚林已处于生死一线之间,只要那绿衣人动一动指头,来不及应付便得暴死当场。
忽然那许久未曾开口的“司马道元”一晃身,掠到对峙的双方中间,面对着绿衣人。
“司马道元”慢条斯理地道:“老夫曾闻江湖人言,香川圣女非特风华绝代,抑且心地皎洁一如清风雾月,尔等却紧随在她后面辣手杀人,岂不有违慈悲本旨?”
那绿衣人斜睨了他一眼,道:“尊驾既非崆峒派人,便请快快避开,兔惹是非。”
“司马道元”淡笑道:“老夫一生所惹的是非也大多了,自学剑伊始,便无法摆脱武林中的是非恩怨,又哪里在乎这场麻烦事儿。”
绿衣人沉声道:“如此道来,尊驾是要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了!”
“司马道元”默然半晌道:“这样吧,你先回答老夫一问,如果能令老夫满意,我就撒手不管,你认为如何?”
绿衣人身侧的魁梧大汉怒叫道:“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得看着你的脸色行事么?……”
话未说完,视线无意触到“司马道元”那宛似鹰隼般的凌厉目光,突地无端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下去。
那绿衣人眼珠一转,道:“也好,咱家答应你了。”
此言显得十分低声下气,他左右六个同伴立刻露出讶然之容,猜不出绿衣人缘何示弱于对方以至于斯?“司马道元”一字一语道:“你等八人可是水泊绿屋所派遣出来的爪牙?”
那“爪牙”称呼甚不中听,但他所强调的乃是句中的“水泊绿屋”四字,所以尚不致导致强烈的反应。
绿衣人神色一变,旋即恢复正常,道:“此话问得可笑之极,咱们与水泊绿屋连半天云也沾不到一点边,尊驾凭什么捕风捉影,硬指………‘司马道元”打断道:“然则你也知道水泊绿屋这个地方了?”
他言词犀利,使人连琢磨考虑的余地都没有,绿衣人顿时露出凛惕之意,愣了一愣始道:“我说过我知道么?”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支吾其词,答覆得并不好,看来这桩事老夫不能袖手不管了。”
绿衣人道:“你待如何管法?”“司马道元”道:“简单得很,只要有老夫在,崆峒二剑便不许让尔等随便给宰了!”
绿衣人勃然怒道:“你若嫌命长,就试着管一管看吧!”
“司马道元”但笑不语,似乎未将绿衣人恫吓之词放在心上。
林景迈轻咳一声道:“足下盛意可感,今日之事林某师兄弟二人已足够打理,想不致于如足下所说,让人随便就给宰了,足下请自走……”
“司马道无”摆摆手,阻止林景迈续说下去。
他转朝绿衣人道:“方才老夫冷眼旁观,见你一举手之间,立刻施用‘九转拂穴’手法,遥罩敌手大穴,迫使对方不及还手,功力之高足可挤人一等高手之林而毫无逊色,像你这等人物尚且为人所用,老夫很为你可惜。”
绿衣人一哂道:“你若寒了老子,那就夹着尾巴……”
下面“滚蛋”二字犹未出口,陡然眼前一亮,一道寒森森的白光飞起,“司马道元”剑子已自出匣——绿衣人道:“准备动剑了么?”
“司马道元”手指轻轻抚弄着剑身,道:“老夫封剑二十年,岂能在一些魍魉蠢身上破誓了。”
绿衣人道:“但是你分明已亮出剑子,犹说封剑……”
“司马道元”截口道:“所谓封剑,便是誓言能能剑子杀人的意思,老夫虽然亮出长剑,并没有打算在剑身涂上你们七人的鲜血。”
绿衣人一怔,旋会意道:“然则你凭一支剑子,就想将咱们吓走?”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以为老夫办不到么?”
绿衣人突地仰天暴笑起来,回首向其余六人道:“你们都听到了没有?这位大剑客不敢真枪实刀动手,仅凭一支剑子摆在手上做做幌子,便想将咱们唬走?哈哈;天下可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
他笑产前俯后仰,险些连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
那魁梧汉子嗤之以鼻,道:“如果咱们一遇上敌人亮出长剑,就吓得拍马走路,那咱哥儿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另一名大汉道:“这人也许是发狂病了,说不定还是个失心疯子。”
一旁的崆峒门人林景迈和梅尚林也觉“司马道元”吹嘘得太过了,心想他或许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等荒诞不经之言。
“司马道无”冷冷一哼,哼声里隐隐露出无比森冷的味道,霎时道上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时日正中天。
“司马道无”手指拂弄着剑柄上的穗丝,缓缓推出长剑——他长剑推出之势极为徐缓,绝无任何出奇之处,猛闻“呜”地一声怪响扬起,剑啸之声呼呼不绝,寒光霍霍绕体而生。
对面七人陡然同时感到一股凌厉无比的“杀气”自对方剑身上透出,迅即陈逼而至——那股奇异的“杀气”来得突兀无比,绿衣人与同伴虽则立在十步之外,却都隐隐感到有如面对死神,随时对方都可出剑,轻而易举击毙自己!
此刻那七人包括绿衣人在内,心中不约而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已完全丧失抵抗能力,只有听人予宰予割——推究起来,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似乎就因那难以言喻的“杀气”而生!
旁立的林景迈不知不觉已是冷汗遍体而流,暗忖:“这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一出剑,就带着如此逼人的‘杀气’,使敌手在剑身所透出的‘杀气’下斗志丧失无遗,据我所知,天下使剑者能达到此等地步的只有少数二三人而已,难道他是……”
忖思至此,他再也不敢往下追想下去。
七人陡然之间面目失色,豆大的汗诛不住自两颊滚落。良久,绿衣人才猛然惊醒,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你——尔是夫踪已达二十年的职业剑手……谢……金……印……”
刹时一众高手有若被一把巨锤狠狠地敲了一记,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闻了。
诸人眼中都露出警戒的神色,连崆峒二剑亦不例外,他们心底禁不住在咀嚼着那带点传奇性质、而又令人心寒恐怖的名字。